连载原创民国绵阳本地历史小说：鱼泉往事（15）

漫步edifier

第十五章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夜。

陈家大院响起大片狗叫声，前大门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由罗俊负责，进攻已经开始。门丁们朦胧着眼睛，懒散地穿起衣服，口里叫骂：“狗日的，哪个乌龟王八活得不耐烦了，又来找死？”

因为有机枪手轮流值更，门丁们不慌不忙。这些年陈家大院也遭受了几次土匪流寇的攻击，并无大碍。一是离县衙很近便，民团驻地支援有效；二是自身护院实力很强，二少爷驻守绵阳三台一带时，每年回家省亲，都聘请部队教官专业指导，实行严格的军队训练课程，每个门丁的个人素质都强，形成一支远近闻风丧胆的看院护卫专业队伍。

门丁们点亮火把，照亮前院的各个角落和水榭廊道，机枪手旋转瞄准，注意围墙外的每一处地方，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城里的支援就到了。突然，在院外河边的一颗高大的柳树上，贾文宗大哥的长枪吐出了火苗，正中碉楼上的机枪手，“砰”的一声，那人当场掉落下来。

众人惊愕，高叫：“隐蔽，就近隐蔽……对方有神枪手。”这是近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干掉碉楼上的机枪手，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紧促的“噼里啪啦”声，万枪齐鸣，实际上是一串串鞭炮，只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这些都让陈家大院的人产生错觉：显然对方早有准备，经验丰富，门丁们就地扑倒，坚守不出，看来对方人数众多，队长大叫：“还击、还击……”

一阵枪声还击，射向院外的每一处阴暗角落，有些射向天空，有些射向护院河边的柳树。这时，后院高高围墙下，只见一人抛出绳索，快速攀爬上墙，动作敏捷，又飞身从3米高的墙垛跳下院内，身轻如燕。黑影击昏后门的唯一一个守卫，打开后院门，闪进另一个黑影。两人挨间房搜索，男人们都去了前院，只有几个妇人。走入一室，煤油灯光昏暗，见一老夫人正瑟瑟发抖，黑影掏出“长枪”指向她问：“雍莲儿住哪一间？”

老夫人指指隔壁，哀求说：“别杀我，别杀我……”

黑影去了隔壁，见一美貌妇人躲在墙角，手握一剪刀，指向自己胸口。黑影伸手劝阻，连声道：“你别害怕，莲儿小姐，我是你爹派来救你的。”

莲儿直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爹？他叫什么名字？

来人放下“长枪”：“他叫雍远庆，泉水村雍家场的人。”

莲儿还是用剪刀尖抵住胸口，忧郁地说：“我不信，他绝不会派人来救我，我了解他的为人，何况，他哪来的钱请得动你们呀？”

来人有些着急，顾不上许多，一把扯下黑布头巾，叫道：“莲儿，别怕，我是何家湾的正道，何辉先的儿子，你记得吗？我们定下了娃娃亲，你记得吗？”

莲儿热泪直流：“你是正道，你真的是正道？”莲儿变得哀怨：“你怎么才来呀？”说着扑向正道的怀抱，呜呜哭了起来。

苦瓜娃一闷 “枪”敲晕隔壁的老妇人，三人猫着腰从后门鱼贯而出，门外负责警戒的洋芋娃接应了三人，没来得及会合贾文宗和罗俊，匆忙退向大院后方的山林。

黎明时分，三人沿大路跑了十里，眼见天色微亮，躲进一处山林，冬瓜娃洗尽脸面，整理好衣服，故意妆成睁眼瞎去了一趟石牛铺打探消息，只见冬瓜娃眼珠儿向上翻着，一动不动的露出更多眼白，一步步伸脚试探着前行，肩上搭个布袋，头顶着瓜皮帽，进入一茶馆，像极了瞎子。

茶馆里谈论着昨晚的大事，陈家大院大战几十个山贼，多次进攻被打退，打死三十个山贼，陈家几乎毫发无损。梓潼民团正在城里四处搜捕嫌疑人等。冬瓜听完淡淡一笑，去了一趟当铺，把昨晚顺手抓来的几个银簪手镯典了，换了一把银元、铜币。买个几个大白馒头，回到了山林。

莲儿躺在正道怀里，呼呼大睡，经过一夜的吵闹和两个时辰高强度的夜行，也许累得够呛。正道小心地护着，见冬瓜过来，忙嘘声示意，小心吵醒莲儿。

莲儿已经醒了，抬起头，看看正道，正道已经洗净脸庞，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莲儿有些脸红，接过冬瓜娃递过来的馒头，小口地吃了起来，正道见了甚是怜惜。

第二天约好的云间寺下的三道坎会合，唯有断后的苦瓜娃没回，回到泉水村的地盘，无需小心翼翼，走起路来也堂堂正正。莲儿回到阔别几年的家乡，这里有熟悉的味道和一草一木，心情甚好，感染了大家本来有些担忧的心情。等到第二天早上，苦瓜娃仍旧没来会合，大伙就决定下山了。

莲儿回到正道家，却没想到正道家几年间已经破落成这个样子，也甚是惋惜。想到正道毕竟是自己少女心中的王子，再想到正道不顾生命危险前来搭救，也就认了，情愿跟正道厮守一生。

这些天，正道一直沉浸在莲儿带给他的幸福中，直到佟警察的一脚，踹开房间……

此刻亦如此，佟警察再一次踹开房门，打断正道的沉思。

佟警察问：“你叫正道？你是辉先先生的长子？”

正道虚着眼睛，点点头。

佟警察接着问：“那你为什么当了土匪？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英名？”

正道心里疙瘩一声，心想：惨了，我们在梓潼县犯下的案子，佟警察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正道想起了那个击昏的老夫人，为什么不心狠一些了结了她，想起了陈家雄厚的家产，想起了还没有归来的苦瓜娃，难道被抓了招供了所有？一时间又想到了冬瓜娃的两个帮忙的兄弟。

佟警察见正道陷入深思，撂下一句话：“限你一个时辰，老实交待，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之后扬长而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屋子里再次黑得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