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江油是雅安

刘才忙 · 发表于 2018-1-23 16:48:06

过了江油是雅安。从地理上讲，江油与雅安一个川西北，一个川西南，并不搭界，而且相距千里。一个是诗仙李白故里，一个是茶马古道，雅雨、雅鱼、雅女名冠天下，不明就里的人看起来似乎毫无关系，却是因为同是大熊猫栖居的天堂。在江油西屏发现的一只叫“平平”的野生大熊猫，来到了雅安安家落户。还有一个版本，说那只大熊猫送到了卧龙，不久就跑掉了，不管在那里，已经并不重要了。但在我的心中，更希望是雅安。因为大熊猫的缘故，江油与雅安接近了，没有了距离感。如果将它的名字与雅安组合，那么就应该叫“平安”。

雅安是一个值得云N次的地方，山青水秀，气候宜人。到雅安有很多理由，每当我到雅安旅游，不管是碧峰峡，还是在上里，在蒙顶山，就会很自然地想起“平平”。发现它时才两岁半，离开江油已整整十三个春秋。也不知道十五岁的它现在是否仍然还生活在雅安，或是当上了和平使者，离开了祖国。

对于大熊猫，我们也许并不陌生。第一反应是“国宝”，眼睛黑黑的，皮毛黑白相间，憨态可掬。江油与被誉为“全国大熊猫第一县”的平武山水相连，大熊猫似乎与我们的生活很遥远。六十多年前，修建宝（鸡）成（都）铁路时，曾发现大熊猫种群。后来，大炼钢铁，山上的树子被砍伐，大熊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江油西屏出现野生大熊猫，连专家学者们至今也无法给出个精准答案。我生平接触到大熊猫的话题，则是在三十年前，一个叫藏王寨的地方。

1986年，我偕同著名女诗人、县文化馆副馆长赵敏到藏王寨采风，搜集民间传说和民间歌谣，并寻幽问古。在诗仙李白“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计年，拔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的诗意中，游历半月，足遍山野、峡谷，藏王寨的风情，没有随时光流失而淡忘。那苍茫的大山，那寨的宽阔，那山民的淳朴，构成一幅不朽的画卷，时时令人魂牵梦绕。
　　去藏王寨，正值仲夏。从李白故里江油出发，驱车沿中雁公路驶一小时许，往北便可看到绵延起伏的新春乡藏王寨。据《江油县志》载：“藏王寨在县东北，绵延二百余里，山势险峻，俗称建文君居此，即明惠帝也，上有保王庙。”县志又载：“皇后山，在县东四十里，上有御马池历年不涸，相传蜀王衍失国，其妃避乱于此。”向导兴致勃勃地讲，藏王寨有许多地名都跟帝王有关呢。山上有隐龙谷、皇后山、御马池、思乡台等等。还有一个民间传说，讲有个草寇想当皇帝，被追杀于此，因而得名。姑且听之，姑且信之。一路上，向导不断讲述着有关藏王寨的奇闻轶事，使我们忘却了爬坡攀山的疲惫，内心充满亢奋，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飞到藏王寨。
　　烈日下，路边的野百合开得十分耀眼，随风摇曳，送来暗香，仿佛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山泉叮咚，蝉鸣鸟唱，山谷之中十分谧静。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树，挺立于断岩之上，昭示着生命的顽强。踏着石板路，古人开凿的栈道，进入山寨。向导如鸟归林，引吭高唱：
　　你要来嘛么你就来哟，
　　莫在那对面嘛打喝嗨哟；
　　爹妈嘛那个是个小气鬼哟，
　　狗儿嘛一咬哟要回来哟。
　　霎那间，群山回荡，余音久久不息，我们拍手称好。不过片刻，远处就传来粗犷、雄浑的歌声……。路过山民家，便有主人热情邀请休息，因早有安排，我们只好一一推谢，心里不由感叹，也许只有在这莽莽大山里，才能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感。
　　夜幕降临时，我们终于到了留宿的地方。一桌热腾腾、香喷喷的菜肴叫人口福不浅。腊肉、野猪肉、野牛肉、蕨苔、嫩笋、玉米酒，令人胃口大开。酒足饭饱，大家围着火堆，吊锅里煮着老鹰茶，老人吮着叶子烟，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传说和歌谣。女人纳着鞋底，怀里依偎的小孩早已发出甜甜的鼾声。
　　翌日清晨，我才惊奇地发现借宿的地方犹如世外桃源。木构青瓦房、条石街沿，竹遮树掩。竹栅院落，长满了青藤，一群小鸡懒懒地寻找着食物。那条硕大的黑狗，已对我们这些外来客解除了敌意，偶尔跑来嗅着表示出亲呢。晨风中，不得不穿上棉袄，深刻地领悟到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方明白我们已穿越季节的时空，从夏天走入了冬季。
　　藏王寨村最高山峰海拔2346米。全村3个组，幅员面积9万多亩，而人口不到两百人。我们在藏王寨山上穿行，大片箭竹林，随风如波涛汹涌，颇为壮观。陪同的村支书记老包自豪的对我们说，箭竹是国宝大熊猫的佳肴，过去这里曾有大熊猫出没。

一听有大熊猫，我们一行人顿时都兴奋起来，忘记了疲劳。我心里立即盘算着如果在山里突然看见几只大熊猫，并且拍几张它们嬉戏的照片才好呢。老包还告诫我们，山上野猪和猛兽很多，千万别随意单行。
　　在藏王寨，碗大的树长在山民的屋顶上，显示着人与自然的和谐。有落水漏斗组成的奇景，有无数的风洞；有从天而降的飞流瀑布，无数幽静的峡谷。许多花草、树木叫不出名字，许多鸟、蝶，闻所未闻。置身山巅，日月星辰，伸手可及；放眼眺望，群山如野马奔腾，云锁雾绕。蜀中名胜窦圌山、佛教圣地观雾山、一代禅师——海灯家乡重华古镇，依稀可见。难怪落魄的皇帝、贵妃会选择藏王寨匿于此。
　　村支书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大熊猫本来就是吃箭竹的，这里人烟稀少，水源充沛，一定是大熊猫生活的天堂。而且，藏王寨与平武县交界，有大熊猫出没并不令人奇怪。我在山上努力寻找着明惠帝的遗址，好给研究者提供一些依据。当然，在藏王寨使我最感兴趣的事是寻找大熊猫。苦苦寻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踪迹，从此，心中留下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后来，断断续续听到有关藏王寨情况：藏王寨行政村拆了；山民们离开了祖辈生息繁衍的大山，离开了刀耕火种的家园，藏王寨真正享受到大自然的赋予。考古工作者还在藏王寨老君山上发现老君洞、朝阳洞等十几个古人制硝崖洞，认为和道家炼丹有关，被称为“火药的故乡”，震惊海内外，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生活和工作还在继续。我梦寐以求的大熊猫真还出现了。那是2004年初春，一只大熊猫不惊不诧神秘地在江油市西屏乡老竹山踏青。村民们对保护国宝积极性很高，为防出意外，于是合力将其捕捉，关进猪圈，并迅速报告了乡政府和派出所。西屏发现大熊猫的消息不胫而走，十里八乡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争先恐后前来围观，看稀奇。公安机关也增派警力为大熊猫保驾护航，并通知相关专家。按照惯例，每一只熊猫都有一个名字，因是在西屏发现，热心的人们有的称它为“西屏”，有的将它取西屏的屏的谐音，称之为平平。

平平很快就被江油林业、公安、以及西屏乡的干部一起护送到雅安碧峰峡。经中国大熊猫专家胡锦矗教授确认，“平平”为雌性。于是，有关专家推断平平是为了寻找“情郎”而来。根据对大熊猫的跟踪研究，大熊猫长到5岁时开始孕育幼崽，每两年孕育一胎，每年3—4月份是大熊猫的最佳交配期，母体又要再次孕育。因此长到2—3岁的雌性熊猫就要离开母体，不再呆在这个群种，而必须离家出走，“嫁”到另一个种群去繁衍生存。种群与种群之间一般相距几十公里。因此，西屏这只大熊猫离开母体后寻找另一种群，走到了西屏山下，进入低海拔区是符合熊猫的生存规律的。

但也有专家提出了不同看法。西屏发现的大熊猫从北川、平武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一是隔了盘江，桥上有人在收过桥钱，此熊猫如果过桥，绝对没有支付能力。毕竟它才两岁半，还属于幼年，走很远的路程到西屏困难很大，极有可能来自江油的境内。

平平到底来自何方，还要到哪里去，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希望有一个可信度高的答案。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盯在了吴家后山和戴天山。

吴家后山和戴天山都在江油市大康镇，海拔1500多米以上。吴家后山相传与平西王吴三桂有关，以春天万亩辛夷花海和大水洞古人类遗址闻名于世，而戴天山则是青年李白访道的地方，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于是，为了探寻大熊猫栖息的种群，更好地推动江油旅游的发展，3月下旬，江油市政府组织大熊猫科学考察队在川西北大熊猫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傅之屏教授、华东大学刘浩博士、以及绵阳市科学考察协会秘书长王昌大组成的专家组带领下，走进了近三十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在吴家后山和蓥华山之间，科考队发现漫山遍野都是竹林，植被丰富、森林覆盖率很高，野生动物很多，正是适合大熊猫生存和栖息之地。

大熊猫科考队在深山进行了三天时间考察，虽然没有发现大熊猫的踪迹，但也在密林中发现了黑熊、青鹿子的脚印，看见猫头鹰、红腹锦鸡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在江油西屏发现平平后的不久，在青莲一棵树上发现了一只金丝猴。这下，人们就开始思索。由于生态环境的改变，看来，世间万事万物，一切皆有可能，给我们的生活不断创造惊奇和惊喜。

藏王寨。吴家后山。戴天山。西屏。江油。雅安。卧龙。我猜想，也许就是一只曾经叫平平的大熊猫朝前行进的路线。

是偶然也是必然。平平选择出现在江油是幸运的，到了雅安一定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