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羌山（三）

1344421435 · 发表于 2014-5-7 12: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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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江街，在狭窄的两山之间傍水而建，由于地势原因，街道很窄，不过十几米宽，没有经过规划的房屋参差不齐地排列在街道两旁，站在高处望去，像一只多足的蜈蚣慵懒地爬在河边。一到赶集日，街道两边摆满各种小摊，行人和车辆混杂，使小小的街道变得拥挤而嘈杂。

   “吱。。。。。。”摩托车突然停在一个小酒馆门口，由于车速过快，一个急刹，车轮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弧线，留下浅浅的印迹，同时发出刺耳的声音。骑车的是一个三十七八的男子，他叫马建文，约一米七左右，长年的劳动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白净的脸上平时总是露着笑容，看上去阳光而健壮。但此时的马建文一脸沉重，显得十分焦急，他是刚娃子出事后最先赶到他们家的村民之一，甚至都来不及换下干农活时沾满泥土的黄胶鞋。由于他人随和，村里谁家要是有个大凡小事他都肯帮忙，人品也很好，所以别人都很信赖他。

   “张叔，这么早又在喝酒啊，快别喝了，跟我回家，你家里出事了。”被称作张叔的是刚娃子的父亲，一个看上去颓废而有些木讷的六十多岁老人。刚娃子兄弟三个，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受不了家里的贫穷就跟人跑了，去了外省，后来又带走了十岁左右的大儿子，刚娃子的父亲含辛茹苦靠种地把两个小儿子拉扯大。长期的压抑使这个老人平素没有多少语言，没有人知道他整天闷着头心里想些什么。只是一到逢集，就会来这个小酒馆喝几两，没有菜，就一盘花生米。

   马建文下了摩托，因为还没到饭点，店里没几个人。他拿余光一瞟，很快就看见刚娃子的父亲坐在酒馆的角落，便径直朝着老人走过去，心里阵阵发痛，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个噩耗告诉眼前这个饱受生活磨难的老人，老人可能经不起这沉重的打击：“张叔，刚娃子在山上砍树，被树打到了，你快跟我回去吧。”马建文尽量使自己平静，压低声音，深怕惊吓到对方。张大爷夹了一颗花生米喂进嘴里，眼皮抬了两下：“大上午的，乱说啥子，来我们俩叔侄喝酒嘛。“”哎哟，是真的，现在人都弄回去了，你看嘛，我是来街上帮你们家买菜办伙食的。。。。。。“马建文怕老人不相信，用手指了指摩托车后架上一个鼓鼓的蛇皮袋子，受人之托，他正是来街上给刚娃子家买菜办生活，顺便接张大爷回去。

   张大爷举起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一再用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男子，看马建文确实不像开玩笑：”那，那咋不送医院呢？”马建文本来不想说人已经死了，可是张大爷这么一问，就只好说了实话：“张叔，你别急，人。。。。。。已经没了，你上我的车吧，咱们赶紧回去，家里还有很多事。”他边说话边拿车钥匙准备发车。张大爷站起来又坐下去，再次站起来还不忘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猛地倒进嘴里，喉结一上一下地滚了两滚，酒被吞了下去。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嘴里吐出两个字：“酒钱。。。。。。”刚才一幕早被店老板看在眼里，老板催他赶紧回家，钱不用给了。

   前两年由政府出资，村民自己再出些钱，山上都修了公路，通到各家各户门口。说是公路，其实就是用推土机推开一条土路，可以供摩托车和底盘高一点的汽车通行，山坡陡峭，所以公路都是一环一环绕上去的，加上天气寒冷，前一天晚上路上被冻得硬硬的，这时候冻化了，使得本来就凹凸不平的路面又湿又滑。马建文尽量把车骑得慢一些，平稳一些，害怕坐在后座的张大爷坐的不稳。一路上他都在开导安慰着张大爷，想减轻老人内心的疼痛，但是张大爷始终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唯唯诺诺地嘟嘟着：“咋会呢？咋会呢？”

   两人回到刚娃子家时，很多村民早就赶过来了。当地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村里不管沾亲带故还是没有亲属关系的村民都会自觉地过来帮忙，女的进厨房做饭，男的就打杂，劈柴，端盘子洗碗也不在话下。张大爷的小儿子长年在外打工不着家，而此时刚娃子就躺在大门外边的门板上（按当地风俗，年轻人死了是不能停放在堂屋里的）儿媳小慧瘫坐在一边，几个平时要好的姐妹轮番安慰劝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主人也不用亲自动手操作，村民们井井有条地相互配合安排着里里外外的活：找食材和用具，洗菜做饭。就算天要塌下来，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必须吃饭，所以做饭是头等大事，饭必须做的像模像样。

   摩托在院子里刚停下，马建文的妻子红袖眼尖，赶紧一把扶住张大爷。张大爷踉踉跄跄地走到门板前，揭开盖在儿子身上的白布，看到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没有老泪纵横，只是无力地放下白布，一声长长的叹息，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浑浊的眼睛在周围扫了扫：“这就只有麻烦你们大家帮忙料理了喔，我没得力气。。。。。。”几个人一起扶着老人进去堂屋坐下，大家又是一番劝说安慰。高山冬季寒冷，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堂屋的一角挖个火坑供冬天烧火取暖，此时火炉的火已经烧得很旺，四周围坐着取暖的村民。屋外呼呼的刮着冷风，整个院落就这个火炉边上给人感觉还有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