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穿城而过的涪江水到了重阳,便褪去了夏季的洪峰浊浪,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沉着的蓝天碎云。一阵阵轻风,从江油豆坪村河滩的芦苇荡里来,兜了一个半弧形的弯,裹着水汽拂过涪江堤岸时,总先绕着江边滩涂上那几丛野菊。它们长在石阶缝隙里,黄的像揉碎的日光,而白的似凝住的晨霜,不与花园里的名品争艳,却把重阳的意趣浸在了每片花瓣里。
我常坐在二桥江边的鹅卵石上看水。秋水是慢悠悠的,不像春汛时奔得急切,也不似冬流那般冷寂,它携着岸边的菊香,一波又一波的漫过浅滩,把搁浅的落叶送向远方。有时会有一群野鸭从雾里悠闲自在的出来,鸭蹼的划水声,轻得像怕惊醒水面的倒影,有的鸭背上沾着几朵野菊,或许是从芦苇荡的石缝里带出来的,在风里轻轻晃,倒成了江面上最活泛的秋意。
记得去年重阳,曾在电厂灰罐桥下的石缝里,摘了两朵黄菊插在自行车的手把上。一路骑行走在江堤上,水汽把花瓣润得愈发鲜亮,连指尖都沾了乡野清苦的香。那时涪江的水正漫过二桥滩上的鹅卵石,有孩童踮着脚尖在水边捡石子,笑声落进水里,溅起的涟漪里都裹着菊的影子。后来把菊带回家,插在青花瓷瓶里,竟开了半月有余,直到瓶底的水也浸出了淡香,才依依不舍地连同重阳的记忆一起风干,夹在旧书里。
今秋的重阳晚了半个来月,灰罐桥下石缝里的野菊花早早地绽放,而且比去年开得更盛了。我依旧坐在江边鹅卵石上,看秋水缓缓东流,远方的圌岭隐碧染着秋枫的红,与江面上的菊黄相映。阵风过时,菊瓣偶尔会飘落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碎金,随波漂远,却总也漂不出涪江的怀抱。年复一年的重阳,总与这江、这菊缠在一起,成了刻在时光里的寻常,却又寻常得让人满心安稳。
暮色渐浓时,江面上泛起了薄雾,把秋水和野菊都笼在一片朦胧里。远处两岸楼宇鳞次栉比,灯火次第点亮,映在水里成了一串串流动的星子。我起身离开时,指尖无意间触到石缝里的菊,那点清苦的香便沾在了衣袖上,陪着我走过江堤,仿佛把整个重阳的秋水与菊意,都带回了寻常的烟火里。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