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民国绵阳本地历史小说：鱼泉往事（32）

漫步edifier

第三十二章

正月初六，轮上正道值班，便早早起床，去往村子西口的小岗哨。节假日更是不能松懈，是为了确保大家更放心地过节。正道乐于为大家服务，也没怨言，天还没亮，范家湾是没胆走的，还得经过何家荡子的弯曲小径，雍家湾的堰塘、河边和田媳妇家。

经过田媳妇家，正道放慢了脚步，免不了多看两眼，他家的任何一举一动，都是村里的热门话题。虽说有了端庄漂亮的莲儿相伴，跟田媳妇相比，却是少了一些风情和妩媚。男人的心，海底的针，谁能猜透了？

正道只管侧头走路，一不留神，与一大汉撞个满怀。大汉壮得像座大山，正道接连退了几步，才抬头看清楚来人的面貌。这人身高臂长，头戴一顶压低的宽檐帽，遮蔽了大半个脸，他抬起眼睛瞪了一眼正道，正道立马感到一阵寒意，大汉抡起沙包样的拳头，朝着正道砸下去，正道慌忙缩头、弯腰、伸出双臂去挡，大汉并不想惹事，拳头轻轻落下，大步走向了田媳妇家的院子，正道吓得一个哆嗦，正道年轻那几年，没少惹事，轮到打架也算有些经验，与这大汉相比，实力悬殊太大，就算年轻十岁，火气最旺那几年，也只有逃跑的命。

见大汉去了田媳妇家，正道慌忙离开。和洋芋娃简单交接之后，还有些心惊肉跳，就这样开始了一天的轮值。

哨所极其隐蔽，位于雍家湾的一处小山包，极目远望正可以俯视隔壁村子——伏家湾的整个平原，扼守村西的要道，岗哨处设有简单的草棚和柴床，值守人可以遮风避雨、简单的休憩，却不能睡觉。平常为了防止一个人睡觉，还是两人共同值班，节假日才减了一班。

中午时分，宗刚听说了田媳妇家的事，有些担心她又吃亏，喝了一些闷酒，实在忍不住，就怀揣一把尖刀，去了雍家湾。

大汉正坐在田媳妇家的堂屋里喝酒、吃肉，背对着屋外的大路。堂屋的门被挡住了一大半，黑压压一片。宗刚拿出尖刀，悄悄靠近，田媳妇被遮挡在大汉的阴影里，完全看不见人，只听见正在小声地哭诉。宗刚听见田媳妇的哭声，顿时怒火中烧，这还了得。抡起刀子就贴在了大汉的脖子旁，冷声说道：“你找死呀？敢欺负她。”

田媳妇吓得停止抽泣，慌忙站起身来，见是宗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壮汉侧头看了看刀锋，并没有转身。冷冷地说：“兄弟，哪条道上的？”

宗刚手有些发抖，大声呵斥：“马上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许回来欺负她，我就放了你。”

大汉并不担心脖子上的刀锋，饮了一杯酒，又夹了一些菜放进嘴里，咀嚼着说：“她是你什么人，你如此紧张她？”

宗刚立马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这辈子一定要迎娶她，让她做我的老婆，这个理由足够了吧！”田媳妇听到这里，惊得瞪大了眼睛，心跳地更快，脸上泛起了红晕。

那大汉也小心地拧过脖子，轻轻瞟了瞟这位持刀的少年，对他笑了笑，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冷冷说道：“你知道吗？20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你是一个英雄，兄弟。”

宗刚手有些抖，大声道：“我不管，我要你答应，以后再也不来泉水村。”

大汉没回头，冷冷地笑：“老子几辈人生活在这个村子，谁敢叫我离开？我劝你早点放下刀，免得一会儿死得难看。”

田媳妇惊醒过来，慌忙说：“宗刚，快放下刀，有话好好说……”宗刚心里有数，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这把刀，与这人比较，自己太单薄瘦弱，力量悬殊太大，只怪自己当时太冲动。

事已至此，宗刚思索了一下，左右为难。放下尖刀只怕自己今天难逃一死，时间拖得太久，被对方逮住机会，对自己也很不利，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利索一刀，白的进，红的出，跟杀猪一个样。

说时迟那时快，一念之间，手上已经有了动作，刀锋划向了大汉的脖子。

大汉侧身、耸肩，刀锋上飘，划破了他的耳廓皮肤。却转手压住了宗刚的手腕，顺手把宗刚推倒在地，夺了刀，抵制了宗刚的面门，瞬间，情景反转。

田媳妇又是一惊，愣在当场。

大汉用左手摸摸自己的左耳，出了一些血，并没什么大碍。又用左手死死压住宗刚的面门，宽大的手掌几乎遮掩了宗刚的全脸，只留下扭曲的鼻孔，宗刚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右手的刀尖离眼球仅仅毫厘之间。

大汉喘着粗气，夹杂着滚滚烟气，低沉的声音问道：“我是不是早就劝你放下刀，免得死得难看的？”

宗刚倔强地躺在地上，却是动弹不得，大汉的声音冷得像寒冰一样：“你不怕死？”他期待这少年的求饶。

宗刚并不想求饶，露出半只眼睛怒瞪着大汉。

大汉显然很是失望，突然提高声音道：“你要找死，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宗刚瞪着他，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鼻子里呼出了一股粗气，表示不服气。

大汉有些诧异，又说道：“小子，有种。就算你是个厉鬼，遇上老子，这个阎罗王。也活该你命短。”

说着，大汉抡起了右手的刀，狠狠向下扎去。宗刚只见一缕寒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面门。

这时，田媳妇扑了过来，上半身护住了宗刚的面部，宗刚只觉眼前黑压压一片。

大汉厉声问道：“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田媳妇焦急地回道：“大哥，不要伤他性命。”

大汉说：“他今天必须得死，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是为了救我，才招惹了你，大哥高抬贵手。这是他第二次救我性命了，你饶了他吧！”

大汉怒道：“滚开，我要宰了这小子。”说着又抡起了粗壮的手臂和那把要命的尖刀。

田媳妇也急了，忙用双手抱住宗刚，全身压在宗刚的面部，搂得更紧。宗刚只觉得一股女人的体香和温暖在全身流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幽香袭人。慢慢地他放松了挣扎，伸直了双腿，双手软瘫下来，脸庞无限靠近田媳妇地胸部，闭上了眼睛，天啦，任你处置，就让我死在她的怀里，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也不枉此生……

大汉也急了，单手用力拉拽田媳妇，宗刚也被拖着移动，田媳妇哭叫着：“不能杀他，就是不能杀他……”

大汉喝止道：“妇人之仁，他哪有救过你的命？一次也没有。”

田媳妇大哭说：“我喜欢这个男人，他也喜欢我。你不能杀他。”宗刚闭着眼睛听到这里，任由两人争吵，完全沉浸在幸福里，原来，田媳妇一直喜欢我，世界上哪有单相思，我只要付出情感，别人就可以收到，我们是真心相爱，你杀死我吧，让我死在幸福里吧。

大汉怒不可歇，用力推开两人，站起身来说道：“不要脸的女人……哼！”

大步转身离开。

田媳妇搂着宗刚的头，并没放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大汉离开的方向，身子还在随着抽泣而上下抖动，宗刚侧过头，透过田媳妇的手臂，仅能睁开一只眼睛，望向外面，大汉正转过半个身子，向这边招招手，朗声说道：“随你意吧！我们说好的事，抓紧时间办。”

田媳妇无意间换了换手势，正好完全遮蔽了宗刚的眼睛。那一瞬间，宗刚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被人搂在怀里，望着一个远去的背影。

   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美丽的刹那，也许是在梦里出现过？多美的梦呀。宗刚并不想去多想。再美的梦，也抵不上此刻得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