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往之,梦寐求之 ——浅析江油民歌中的浪漫主义情怀 江油,位于四川盆地西北部,涪江中上游地区,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更是南北文化的交汇地带,诗仙李白在这里成长,励志求学,磨砺心曲,其浪漫主义情怀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江油本土民众。江油历史悠久,早在北魏正始二年(公元505年)始设郡,几经演变,曾设江油、彰明县,撤县合并成市,在复杂的历史变迁诞生了江油的本土文化。江油民歌既是江油本土民众集体智慧的结晶,充分体现了四川民歌的基本特点,尤其是江油情歌中的浪漫主义情怀,充分影响了江油人积极乐观,豪爽旷达的思想性格。 浪漫主义属于唯心主义,起源于中世纪法语中的Romance一词,意思是“传奇”或“小说”,“罗曼蒂克”是其一般意义上的音译词。浪漫主义宗旨与“理性”相对立,主要特征注重个人感情的表达,形式较少拘束且自由奔放。浪漫主义手法则通过幻想或复古等手段超越现实,而法语的浪漫一词意味着感情丰富、多愁善感。对于江油民歌而言,其浪漫主义情怀体现充分,无处不在。特别是20多年前,江油的缑扬木先生在雁门山区从事教学习工作时,高度认识到民歌的艺术价值,他带领学生走村串户,进行了采风活动,收集了大量的民歌,使我们能够更加全面、深入地享受到浪漫的情怀。 一、浪漫情怀立足现实且善于超越现实,而最终回到现实,具有“心向往之”的艺术效果。 在江油本土民歌中,浪漫情怀绝不是无根之水,它建构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之上,且善于在表达过程中超越现实,最终反照回归现实。如《阿哥上山去打柴》: 阿哥上山去打柴,幺妹后面跟上来,
不是为了别的事,量个脚印好做鞋。 俗语有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幺妹”对“阿哥”的追求在现实中本已鲜见,是对传统“男追女”式爱情的反叛,是立足于现实之上的。在情歌中,“幺妹”跟上“阿哥”的行为乃是“超越现实”之举,为我们描绘了超越现实的情爱观。既然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幺妹”不可以抛弃传统的羞涩,在“阿哥”劳作的最美时刻,勇敢地踏出示爱的第一步,为心爱的男子“量个脚印好做鞋”呢?示爱的理想最终必然要反照现实,示爱的行为最终必须回到客观世界之中,追求自由情爱之美才显得真实而具有共通性的感染力。“好做鞋”既温暖了“阿哥”的身体,更会感染阿哥的心,示爱的成功的理想似乎很快就会实现。 又如:《小小河里放木头》 大河涨水小河流,小小河里放木头; 你莫嫌我木头小,小小木头修成楼。 男子见“运木”而生“豪情”,浪漫理想始于现实。“木头小”,乃现实窘境;“积小小木头”而成“宏伟高楼” 是男子产生的运用勤劳和智慧改变现实的“超现实”之举。“修成楼”最终是为了反照现实,构建幸福家园,表达了男子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男子的行为为其恢弘的生活理想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二、浪漫表达形式灵活多样,情感抒发自由奔放,具有“妩媚留之”的艺术特点。 在江油本土民歌中,浪漫情怀之所以始终萦绕在我们身边,是因为其浪漫的表达形式多样,情感的抒发自由奔放,大有“千山万壑扑面来”的汹涌之势,让人不由得产生身临其境,如在歌中游的无尽快意。如《缠不到妹一身火巴》 缠不到妹一身火巴,只等死了变棉花,
变成棉花织成布,扯成裹脚又缠她。 直抒胸臆式的表达“只等死了变棉花”,“扯成裹脚又缠她”跨越时空的限制,将男子火热的真挚情意呈现在读者面前,“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一声叹息蕴含了男子的万般情意,其忠诚坚贞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又如《隔河王家姐穿红》 隔河王家姐穿红,手里提个画眉笼;
人家问她卖不卖,只卖画眉不卖笼。 采用了“借事抒情”的含蓄表达方式“王家姐”手提“画眉笼”,其意不在“卖画眉”,却在“不卖笼”。“王家姐”为何“穿红”、“携笼”却意不在“画眉”呢,这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细细品来,女子借“卖画眉”展示鸟笼和自己,以吸引心仪男子的情态自然流露出来。少女怀春之情,思春之心在诗歌中表现得既含蓄又强烈,让人印象深刻,且有余音绕梁,回味无穷之妙。 三、反映广阔的社会空间,体现劳动民众的真实生活,具有“豁然明之”的开阔意境。 民歌的产生离不开深厚的群众土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中国传统农耕文明的真实写照,农人的生活相对单调,但江油民歌中所展示的内容既真实感人,又具有极广阔的社会空间,其开阔的诗歌意境往往给读者以更深的印象。 如《雪上又加三寸霜》 一树梨花对粉墙,棉花地里好放羊;
白鹤飞到面桶里,雪上又加三寸霜。 在“梨花”盛开的最美时节,盼望和心上人一起在“棉花地里好放羊”,但“白鹤”没有如约而来,而“飞到面桶里”,恋情的改变让人心生“如被冰雪”的寒意。这首民歌尽管也是写男女之情,但在揭示情变的过程中加入了浪漫主义想象,带有明显的西北民歌特征,收放自如,细腻的心理描写将二人的关系表现得惟妙惟肖,颇具新意。又如: 《不给奴家丢想头》 一顶草帽东瓜头,把你丢进水里头;
你要沉底就沉底,不给奴家丢想头。 同是表现男女恋情的决裂,但后者通过“丢草帽”这一细节的描写,形象生动展示了希望“沉到底”的愿望,将最后的想头抛给东流之江水,情变后的决绝之态如历历在目,让人回味隽永,诗歌本身的审美意境也因此而得到更大程度上的提升,诗歌传达出来的审美情愫容易引起人们心灵的共鸣。
再如:《骂媒》 金铜茶杯嘴嘴大,亏你媒鬼夸大话。吃了婆家杯杯酒,就夸婆家样样有;吃了婆家杯杯茶,就夸婆家子弟才学大。 “骂媒”本是江油民间结婚前的传统习俗,不“骂”则不足以表现女儿对父母的“孝顺”情意。这首诗歌表面上描写的是“媒婆”见利忘义的丑陋嘴脸,实际上碍于传统习俗,却又不得不骂,骂中有寓庄于谐的浪漫情趣之美,诗歌的浪漫气息更加浓厚,其审美意境在“骂媒”的事件描写中进一步拓展开来,有更丰富的艺术感染力。 四、语言简约有味,结合地方特色,强化本土表达,在情感上容易引起共鸣,具有“梦寐求之”的艺术魅力。 民歌的语言往往是简约通俗的,江油民歌传承了这一特点,在结合地方特色,强化本土表达的同时,努力传递浪漫气息,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具有“梦寐求之”的艺术魅力。 如《郎在山西不得回》 天上下雨又打雷,郎在山西不得回;
山西有个六郎姐,四川有个望郎回。 诗歌语言简约直白,明白如话,但诗歌中女子对“山西郎”的思念之情,对“六郎姐”的嫉恨之意,对“盼郎归”的浓情蜜意溢于言表,给人以无尽的遐想、浪漫主义情怀油然而生,简约的文字传递出丰富的审美内涵。再如《大河涨水涨起岩》: 大河涨水涨起岩,两边都是钓鱼台;
金钓银钓齐下水,愿吃鱼儿上钓来。 既能理解成为了心爱的人,“我”准备充分、全力以赴“金钓银钓齐下水”,大有破釜沉舟之勇气;也可理解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渴望“我”的一片真情能换得心上人儿主动“上钓来”,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情趣之美,这样的浪漫气息大多是在类似的平淡质朴语言中得以表达的。 自唐代王昌龄《诗格》中提出诗有“物境”、“情境”、“意境”之说开始,文人对“意境”的探究就从未停止过。王昌龄的《诗格》可算得上是最早在诗论专著中提出“意境”这个概念的,其与“物境”、“情境”相提并论,便可知王昌龄心目中的“意境”,与今天作为文学批评特定审美概念的“意境”内涵不尽相同。而清末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将“境”作为一个词单独使用时,这个“境”往往是指艺术形象。如王氏所云“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之分别。由此可推知,“意境”理当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入浪漫情怀,纯粹的“无根之浪漫”是不存在的。江油民歌中的浪漫气息通过多元化的载体得以表现,是江油本土民歌的一大特色,长期生活在本地的民众,容易在本土民歌的熏染下,逐渐形成积极乐观、豪爽旷达的性格特征,也在客观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江油本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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