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70年代的野趣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依山傍溪的小山村中度过的。村前是一望无际的平整的农田,一条大河从田野间蜿蜒流过,侧面是一条流水淙淙的小溪,村后是地势渐高的松林,一条水库的灌渠从山腰横穿而过,这里距小镇永平12里地,没有热闹的街道和花花绿绿的商店,但农村孩子总是有很多城里孩子难以体验的野趣。 金色的油菜花、红色的映山红、紫色的蒙头花相继开过,等到山边成片成行的白中有红的油桐花也开放了,小孩子们最盼望的季节就来了。最爱的野山莓(又名泡儿、学名覆盆子)最先吸引住孩子们的眼球,红色的薅秧泡儿、黄色的玉米泡儿、紫黑色的狗屎泡儿挂满带刺的枝头,虽然多长在水沟边、悬崖上,但颜色艳丽的果实、酸甜可口的味道难不倒嘴馋的我们,自己吃够了,就用桐子叶做成的碗包起来,提溜着叶柄一路炫耀着带回家给大人吃。 野果渐渐稀少,村子里房前屋后的水果又相继成熟。最早的是樱桃,接着是杏子、花红、桑果子、枇杷、李子、桃子、梨、橙子。其实当这些果子还青涩干硬、味道酸苦的时候小孩子便开始偷摘了。 印象最深的是村后自留地边有两棵属于生产队的高大的梨树,一株结的梨太酸,只能用来催熟柿子;一株结的梨太硬,即使成熟后也要放在锅里煮了后才能咬得动。1973年,我们家城里一亲戚的孩子因太调皮被父母送到乡下来“吃苦”,意外发现摘下的硬梨在挖的小土窖中窖藏一段时间吃起来不仅不硬,还甜中带面。一天下午放学刚走到村子下,就看见这亲戚的孩子身影一闪就进了院门,回去后整个院子门却都关着,敲开门才发现他把前几天偷的梨都弄回来了,不过全都泥糊糊的,一问才明白原来昨天下暴雨我们两人挖的窖里进了水,不得不把它弄出来。又酸又硬的梨虽然难吃、甚至没有人吃,但如果能把它存放到中秋节,就不愁过节没有梨吃了。 炎热的夏季渐渐来临,山林里潮湿的地方会长出另一种美食,就是野山菌。白如石灰的石灰菌、绿如青苔的青苔菌、还有黑如木炭的火烧菌、表面油光的油辣菇、形如鹅蛋的鹅蛋白、黄如面包的面哒子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林中美味,当然形如阳伞的伞塔菇则是上品中的上品,极难碰到,即使采到一般家庭也舍不得食用,而是立即拿到街上卖成钱换取更需要的油盐。颜色鲜红的、白中带彩点的、形态漂亮的大人说多半有毒,小孩子只是捡来玩玩,都不会带回家。 还有一种藤类植物,多长在山林小溪边,它沿大树攀沿而上,8月份会有紫色的形如猪肾的果实高高的挂在枝头,俗称八月瓜。熟透的八月瓜果实会开裂开来,白色晶莹的果肉、紫黑的籽若隐若现,十分诱人,味道很甜,但大人说吃太多会头闷。 院子边的竹林里,浑身带着细毛的慈竹笋顶开竹林下的瓦砾,迅速的生长,他那汁多肉嫩的笋干吸引了不少专吃竹笋的笋子虫。笋子虫有黄壳和黑壳两种,细长柱状的尖嘴可以轻易刺进笋干,被它钻过的笋子会慢慢死去。不过笋子虫是小孩子的又一道天然美食,捉笋子虫是院子里每一个小孩都会的技术。先把自己隐蔽起来,偷偷的接近,在没有发现的时候从后面把它摁住。成为孩子们手中玩物的笋子虫自然没有好日子过,先把它带倒钩的前足掰掉,用铜针刺刺进它中空的足里,插在竹筒上,这时笋子虫就会展开翅膀绕着竹筒飞起来;玩够了,就可以烧着吃了,烧熟的笋子虫有一股干香的味道。 也有只能玩不能吃的,那就是捉蜻蜓和蜜蜜虫。先找一根薄竹片,将竹片迂成一个圈网上蜘蛛丝,再插在竹竿的前端,远远的伸向歇在麦草剁、干竹枝尖的蜻蜓,趁其不备将其粘住;越美丽的蜻蜓警惕性越高,比如深红色的蜻蜓就很难近距离欣赏到它美丽的容颜。 蜜蜜虫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多为油绿色和黄绿色,有些背上有白色的小点,它们一般歇在青岗树或柳树上人够不着的地方,要轻轻的爬上树才能逮着。 还有一种叫花牛的甲壳虫,扁长的身体,甲壳上布满白色的花点,长长的触须像牛的角,小孩子也喜欢捉来玩。 现在不少餐馆打着“土”字招牌招徕顾客,70年代的土黄鳝、土泥鳅、土青蛙、土螺蛳、土螃蟹却并不太招人喜欢。因传说土泥鳅吃了耳朵会聋自是没人去捉它,就是青蛙、螺蛳也没见有人去捉来吃,黄鳝虽然比较受人喜欢,但由于烹调黄鳝用菜油较多且腥味大一般人也懒得去动它。不过捉黄鳝很有意思,小麦收割完毕,插上秧苗的稻田水慢慢澄清,傍晚和晚上的田边就会随处可见黄鳝的身影,它们的身体表面附着一层粘液,非常滑,得借助有锯齿状的竹夹才能把它逮住,跑掉的黄鳝会将田水捣浑,其它的黄鳝听到响声会立即潜入泥洞中,那就只有等到水清之后再来了。不过秧田很多,一个晚上逮个几斤、甚至十几斤是没有问题的。 夏日里,凉风习习的夜晚,天空中布满星星,蛙鸣声此起彼伏,田埂上游走着星星点点的火把,那就是捉黄鳝的小孩或大人。 捉鱼倒是每一个小孩的最爱,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只见成群的桃花斑(一种野生鱼,身上有桃花色的花斑)游来游去,无赖我太小,只好望鱼兴叹。只有一次,我带上比我小几岁的侄女去河里玩,久旱的河床中零星分布着一些小水氹,突然,一个水深刚没脚的水氹里受惊的小鱼四处乱窜,我们俩个喜出望外,不一会就捉了一大串,连河边犁田的一个农民也被吸引了下来。晚上,母亲为我油炸小鱼,我急不可赖的一边烧火一边望着锅里,口水早已在喉咙里打转转。突然一声爆响,一滴滚烫的热油溅在了脸上,从此一个感叹号在我脸上存在了10来年才慢慢消失。 农忙假是70年代的小孩必做的“功课”之一,麦收时节,学校要停课放假,学生回到队里必须参加劳动,开学时才能领到队里给开的证明。拾麦穗、打青、捡牛粪、在秧田里撒肥料、跟大人学插秧,虽然累但可以体会另一种乐趣,这里面比较好玩儿的就是打青。五月的山林一片嫩绿,满眼青翠,一群小孩背着背篼来到山林,用树枝做成帽子,在林子里玩迷藏、玩打仗、玩爬树,玩够了再采摘满满一背篼嫩树叶回到生产队,由大人过称后倒入茅坑沤肥。 自己还在家里自留地的篱笆外开了一平方米的“荒”,种上玉米,精心呵护着玉米粒从地里冒出嫩芽,渐渐长高,挂上红须,按照课堂上老师讲的“农基知识”给玉米授粉,付出的汗水换来的是几穗金黄的玉米和嫩甜多汁的玉米杆。玉米收获后要等到秋天才可以种上胡豆,那时再开始憧憬下一季的收获。 深秋,蓝天白云下的农村草木枯黄,天气渐冷,成群的大雁先后向南方飞去。每当大雁从空中飞过,小伙伴们就在下面齐声高喊:雁鹅雁鹅飞飞,簸箕簸箕圆圆,竹竿竹竿长长,铧头铧头尖尖,乱麻乱麻窝窝。天空的领头雁仿佛听懂了孩子们的呼喊,它们配合着在天空中做出圆圈、一字、V字和混乱无序的队形向前飞去,直到淡出孩子们的视野。 后记 记忆中的这些场景一晃已过去了近40年,那些香甜的野果、艳丽的野花、灵动的虫子、透着泥香的野味、布满繁星的夏夜是那么的令人回味、令人愉悦,有时甚至仿佛就在昨天。 突然想起最近网上的一句名言:满足已有的,忘记没有的,陶醉梦中的,不要说家人、朋友、同事之间的惦念、关爱、帮助,就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也够我们终生回味、感慨不已了,人类所有的追求不就是为了心里的愉悦吗?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201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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