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1.22万
查看

15
回复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生死荒原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4 15:32: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来自新疆
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3-11-14 15:37 编辑

    凌晨六点多,估计开车的人们都已经困得不成样子,被我换下的小李早就在副驾驶位鼾声四起。雪地里很难看清车辙,行进速度越来越缓慢。领队的司机横过车身,把车停下来,并熄了大灯。后面的车都心领神会的跟着横过车身,与之并排停下,车队开始了黎明前的短暂休息。

    我还没闭眼就听到有人急切的敲窗:老艾老艾,我们车上有个病号已经神志不清,快不行了!

    我心里格噔一下。我问敲窗的人,谁病了?那人说是老陈。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今天已经是5月2号,行程的第五天,预计晚上可以赶到民丰县城。我在车上度过了五天五夜,严重的高反使我在这五天里所吃的东西不及平日的一顿多,身体已经严重的虚脱。由于一直都只能坐着,膝盖以下的部分出现了严重的浮肿。鞋子只有在要下车的时候才勉强穿一下,平时都光着脚。看着脚背上摁出的小坑久久的不能复原,我忧心忡忡。

    昨天从营地出发,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一位大个子临时坐到了我们车上,别人都叫他老陈。老陈不停的咳嗽,据说上来前就感冒了。老陈前晚因为严重的高反没法入睡,于是就坐在火炉边取暖,没想到发生了事故。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凌晨的事,车队在五点多的时候遇到一处金矿遗址。十几座帐篷,在一场不知道发生的何时的大火之后,还剩下孤零零的两顶。有一伙人毫不犹豫的冲进帐篷,把捡来的木头放进被遗弃的炉子里点燃取暖,当然老陈也在其中。疲倦的人们在忽暗忽明的火光中,千姿百态的睡了过去。老陈半夜忽然晕倒,一头栽倒在炉子上,脸被滚烫的炉体烫出一道长长的伤疤;老陈栽倒在炉子上,遂将炉子打翻;翻倒的炉子又点燃了帐篷,着火的帐篷烧坏了藏族小伙多吉索朗的羽绒服……听说场面很惊险。

    我本想对老陈说高原上感冒是件严重的事,但我又一想,不感冒也都已经感冒了,该吃的药的都吃了,我再说那些有什么用!说了只能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老艾反问那人:“你嚷嚷不行了不行了,你找我,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太像从人嘴里吐出来的!老艾,确实不是医生,但他是这次商业考察的组织者。那人焦急的说:“得赶紧往下送啊,肺里都咕嘟咕嘟的响了!已经喊不应声了!”

    我不知道肺里咕嘟咕嘟的响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种症状它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肺水肿。无论意味着什么,昏迷不醒就已经足以说明这病的严重程度。我虽然以前经常在高原,但毕竟没有见识过所谓的肺水肿。如果是肺水肿,老陈就真的是危在旦夕,无法估计他还能坚持多久,是否还能坚持到赶到民丰县城。

    那人问老艾:到民丰还有多远?老艾随口回答:五十公里。我心想,简直是放狗屁!如果不抄近路,至少在三百公里以上。抄近路的话,也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老艾,你狗日的什么意思呢?我不得不服这个维族人满嘴跑火车的本领。按他的五十公里,要是这车半途没油,老陈可不死都得死了。

    我想老艾不用和谁商量,走近路而别无选择。车队本计划舍近求远,因为走近路要交一笔不菲的过路费。还是我们那台车,小李和另一个四川老乡被叫到了另外一辆车上,换上了那两个哈族人,这两个人也出现了严重的高反症状。开车的人换成了艾博尔,他认识去民丰的路,副驾驶位上来了另外一个维族人。让我随车先走,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我还算是掌握了些野外生存知识,野外生存能力也较强。我的高反已经让我自身难保,实际能不能帮上忙不好说,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可以增加些许的安全感。

    对于缺油的事,所有人都已经不能顾及。现在所有车的油料都快耗尽,而负责油料保障的六驱牵引车,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猴年马月才能赶上,没有人能预测。如果抛锚,也许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赶上的事了。尽管抄近路能省下一百多公里,但现有的油,能支撑到哪里,谁也说不清。还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十桶油里,只有三桶柴油。而这八辆车中,有三辆柴油车,并且其中包括牵引车,它的耗油量估计得相当于三辆匹卡。在半路因为加油的事,老艾已经和其中一部匹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还差点大打出手。就算油料车能赶上来,也不见得能保证所有的柴油车能顺利返回。

    到民丰县城到底还有多远,车里的油到底还能跑多远,如果一旦没油趴在路上怎么办,人们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
我们的牛头车在前面带路,老陈他们的匹卡紧随其后,又重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天亮才发现,我们后面一共有三辆车,两辆匹卡一辆三菱。

    雪一直都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挤满雪花的浓雾中出现一丝光亮,天快亮了。我的不适引起了强烈的视觉和其它感观错乱,根本无法辨别上坡和下坡,在我眼里已经没有上坡,所有地方都是下坡。虽然无论上坡或者下坡对我来说都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这种错觉还是让人产生莫名的焦虑,教人烦躁和不安。

    开始还能在雪地里隐约看见车辙,随着积雪的加深,越来越难找得到路。车辆不断的在雪地里急转、调头,行进十分缓慢。海拔很快降到了4500,就在这时,一条小河,或者说是一条水沟挡住了去路。

    前面这条至上而下的水沟,约两三米宽,我们在它的右侧。水沟向远处延伸至我们这一侧的山脚下,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越过这条水沟。如果不过水沟,我们就会被它一直逼到山脚下无路可走。可是,这么长的水沟,从哪里过去呢?如果是在冬天,根本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冰层很厚。可是现在能够明显的看出,雪地里露出的一块一块黑黑的东西,那就是冰融化后露出的泥土。

    两三米宽的水沟,足以把车陷得结结实实,谁也不敢冒然过沟,后面三辆车停在不远处拭目以待。艾博尔下车,用脚在水沟里来回试探,最后选定从一处看上去冰面比较结实的地方过沟。

    艾博尔加大油门,试图用很快的速度冲过去。刚上冰面,冰面就轰然垮塌。这是谁也没有想到事,大家都没有料到冰层如此脆弱。正当大家都认为麻烦将至时,艾博尔又一脚油门,这个三吨多重的东西就破冰而出,冲上了对岸。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的状况越来越不乐观,本以为海拔越来越低,积雪会越来越薄,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厚厚的积雪,已经看不出任何一点车辙迹象。

    我们彻底迷路了。

    过沟不到二百米,所有车都停下来不敢再继续往前走。想到已经神志不清老陈,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我推开车门下车去探路,但刚一跳下去就又爬了回来,地上的雪已经到了小腿肚。这雪足有二三十公分,才跳下去鞋子里就装满了雪。

    想到老陈,我心急如焚。无论我们是否认识,是否有交情,生命的价值远远的高过了世间的一切,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我们身边消失而无动于衷。艾博尔抽着烟,和另一个维族人有说有笑,我不知道他们想什么。也许他认为这个生命垂危的汉人不是他的同胞,也许这人天生淡定。



分享到:  QQ好友和群QQ好友和群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收藏收藏 分享分享 顶 踩
江油论坛 因您更精彩!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4 15:38:4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新疆
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3-11-14 15:41 编辑

    远处隐约看见一个圆圆的小土包,我推测那是用挖掘机挖出来的,它的旁边必定有一个坑。这种小土包,上次克里雅之行在羌塘见到很多,不知道他们的用途,但它们都在路边。由此可以断定,有那种土包的地方就有路。也许土包的用途就是用来在雪地里指路的。

    我告诉艾博尔,让他把车开过去看看。艾博尔扭过头来,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说:就他妈的你聪明,你说那是路就是路啊?!

    我简直怒不可遏,真想伸手一巴掌。什么东西!!

    旁边的维族人用鸟语和他叽咕了一阵后,艾博尔极不情愿的把车开了过去。到跟前一看,土堆旁边果然有一个大坑,这足以证明是人工挖掘的。虽然可以证明这里有挖掘机来过,但路在哪里还是不清楚。

    我四下张望,试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左前方,隐约又看到一个土包,但不是很明显,后悔没带望远镜。我让副驾驶的维族人看,他看了一阵后,叫艾博尔把车开过去。开过去一看,果然是人工土堆。我说就沿着这两点的沿长线往前开吧。这回艾博尔没有叽歪。

    大约往前开了二十多分钟,遇到前所未有的麻烦。还是那条沟,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条有模有样的河。我们现在在它的左岸,但它却向左延伸到左边的山脚下,形成一个面积颇大的湖泊。湖另一侧不远的地方,看上去像有房子一类的东西。当务之急,要找到过河的地点。我不想下车,也不想发表意见了。

    艾博尔接连抽了两三只烟后,沮丧的下车去探路。我探出头去看雪的厚度,这才发现这个狗日的居然穿了一双齐膝盖的靴子。幸好有这双靴子,要不然根本没法在那么深的雪地里走。

    艾博尔向下走去,一直来到湖边。他在湖边来回的走动,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拿定主意。这里不再是小水沟,由于大雪的覆盖,根本无法断定冰的厚度以及河的深度,如果一旦陷下去,可能得动用大型机械才能弄上来。

    四十分钟后,艾博尔挥手让我们把车开下去。副驾驶把车缓缓的开到了艾博站立的地方,艾博尔上车换下了副驾驶。从艾博尔的表情看,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过河。所有人都很忐忑。

    发动机轰鸣,汽车在我们的提心吊胆中冲到了对岸,居然没出一点险情。后面的车也都陆陆续续的开了过来。爬上一个小山包,前面似乎出现了转机,雪地里呈现出一条明显的路的形状。因为斜坡的坡度比较大,必须经过人工修筑车辆才能通过。而那条规则的通道,正是人工形成的。

    这条路最终又把我们引向了河边。一辆匹卡被陷在了离河边二百米的地方,久久的出不来。我让艾博尔去河边探路,我回去接应被陷住的匹卡。走近一看是老陈他们的匹卡,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陈。也许用“面如土色”这个词来形容老陈最为恰当,他整个面部呈现出吓人的青黑色,青黑色里带着些紫黑,看得人心里发紧。

    老陈吃力的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还有一种祈望。也许在他看来,我或许可以为他带来希望。当我的目光触到他眼神的时候,我下意识的避开了。我不敢看到他的神情。

    昨天我们同车的时候,我有和老陈聊起过一点关于户外的事,在他心中,我就是专业人员。此时此刻,对于老陈来说,身体的痛楚已经变得很其次很其次了。没有人能够准确的体会他的心情,在死亡面前,没有谁会不恐惧。我本想上前握住他的手,说些比如让他要坚强、让他要撑住之类的话。可是我觉得张不开嘴,也许这样的话不但不能安慰到他,反而会加重他的恐惧情绪。这样的话,不说也罢。最最主要的还有一点,我不敢看他绝望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老陈啊老陈,我真的没有足够强大的本领让你现在转危为安呐。

    本来很忙,我装着更忙的样子跑前跑后,尽量不看他。

    艾博尔的车很快就消失在河对岸,而被陷的匹卡却久久的不能自拔。铲土搬石头,加上用人推,匹卡终于被弄了出来。这时发现自己的鞋里全是冰雪融化留下的水,俨然已经湿透了。

    我指挥着后面的车辆绕开大坑,等所有车顺利通过,我上了最后一辆匹卡。上车才觉得头昏眼花,嗓子干得冒烟,胃里也翻江倒海。推车的时候已经在雪地里抓过好几把雪吃了,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终于回到汉族人的群体。他们神奇的倒了一杯盖热水给我,一口下去就大大缓解了各种难受。真温暖!

    过到河对岸,发现那个像房子一样的东西是一顶没人住的帐篷。帐篷的门帘敞开着,杂物从帐篷里摆到了帐篷外,一副破败的样子。又翻过一道小山梁,看到艾博尔的车正往回开。这意味着此路不通,大家刚有点放松的心情又揪了起来。

    下车才发现,这里的地面情况异常复杂,地势起伏不定,沟壑纵横,稍有不慎,后果可能就不止是陷车那么简单。这里曾经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金矿,四处都被挖得千疮百孔,四处都像是路,但没有一处可以走得通。这些大面积的金矿遗址,使本来就已经很糟糕的状况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四处全是白茫茫的积雪,看不到任何出路,我们被困住了。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藤椅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4 15:42:07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新疆
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3-11-14 15:44 编辑

    现在不但救不了老陈,恐怕连我们自己也要被困在这里。所有人面临两难的局面,往前走,找不到路,而且还充满危险;原路返回,老陈可能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更重要的是,所有车的油料都已经快要耗尽,还能不能回到早上出发的地方?回到早上出发的地方,油料运输车可能早就走了,将面临无油可加的情形。再说,运输车上的柴油本来就不够。没有通讯设备,将没人知道我们的处境。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抄近路回去了。我们的食物几乎已全部吃光,一旦被困,谁来救援,什么时候来,都成了无法确定的事。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掠过一丝惊恐。

    何去何从?本来稀薄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正在渐渐凝固,让人喘不过气。在原地等雪融化,显然不可能。这二三十公分厚的雪,三五天都不可能化尽。继续往前走?现在已经面临寸步难行的状况,往前走已经成为不可能,毋庸置疑的事。既然这样,就只能原路返回了,别无选择。大家决定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大不了就是被困,也大不了就是遭点罪。但对于老陈来说,无疑是关系到他生死的大事。死神没有朝他走来,而是我们正带着他向死神走去。老陈的无助,是他压根儿都没有瞅见救命稻草的踪迹,更别说抓住它。

    老陈啊老陈,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是老天不让救你啊,怨不得我们啊,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不敢多想老陈的事,心里一阵阵难过。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重物压在了我胸口,一阵阵的呼吸困难。没有人料到抄近路竟会遇此困境。

    我们开始原路返回。雪仍然在下,来时的车辙都已经有些模糊。尽管路很难走,但比来的时候还是快了很多,因为不需要探路。

    我坐的匹卡被陷,我拖着已经极度疲惫的身体帮他们挖土、推车,顾不了太多。
    此时在我眼里,只有上坡而没有了下坡。我明知是错觉,可无论如何也纠正不了。我已不知道哪里是垭口,只是感觉那坡陡得几乎竖起来的时候,就应该是已经翻过垭口开始下坡了。

    山背面的雪早已经停止,太阳照在雪地里光芒四射。由于没有太阳镜,开车的小伙子很快就雪盲了,不得不把车交给另外一个人开。这个人开了不久,也开始觉得不支。我叹息说我的太阳镜在维族人的车上,要不然也能解燃眉之急。这时候才有人想起自己包里有太阳镜。

    中午一点多,凭直觉,早上出发的地点快到了。果然,转过一个弯,就看见前面横七竖八的摆着我们的车。多吉惊奇的看着我们说:以为你们都到民丰了呢。我苦笑着说雪太大,迷路了。多吉说,他们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等到油料运送车回来,老艾开车回去找去了。我心想谢天谢地,这油料运送车要是赶在我们前面离开,我们估计得三天后才能回去了。

    再次回到这里,大家都松了口气,但人们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正在等着抢救。艾博尔悠然的抽着烟,和他的同胞们喜笑颜开的聊着天,全然不觉得还有老陈这回事。没看到巴图尔,应该是在某台车上睡觉。作为考察活动的组织方,老艾不在,他的兄弟亲戚们就应该出面负责后续的事。没有人过问,我只好站出来,和几个热心的人组织下一步的救援行动。时间就是生命,已经白白的拖延五六个小时,再也拖不起了。

    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尽快将老陈送下山去。油料车什么时候能来,今天之内还能不能来,没有人知道。显然,等油料车不现实。现在柴油车的油都已经不多,就是把所有柴油车上的油凑到一起,也不足以让一辆车跑回去,那就不用考虑开柴油车回去的方案了。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案,只能是把所有汽油车上的汽油抽出来,加到一部车里,开这部车送老陈下去。有人提出开一部车回去不安全,万一抛锚,建议两部车同行。至于能不能开两部车回去,要看抽油的情况。尽管这些事应该由老艾他们那帮维族人来组织实施,但他们都无动于衷,所以就不好“打扰”他们,也不考虑用他们性能比较好的丰田越野车。

    除了维族人的三台越野车,另外还有一台山东籍的三菱越野,但好像大家一开始都没有考虑过要用他们的车。这个车上所有人都穿戴整齐,装备精良,做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模样,跟谁也不打交道,不打招呼。不好随意去揣测他们,只是觉得他们与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这样一来,这个重担就落在了队伍里唯一一辆汽油匹卡身上了。这台车上本来还有一小桶汽油,先加上再看情况。我顾不得疲惫,爬上车厢,却又半天打不开油桶盖子,多吉上来协助我才将盖子打开。打开盖子后多吉又跳下车去用嘴将油从油管里吸出,放进油箱。

    油桶里的油放完了,去抽三菱车的油,人家死活不让抽。理由是他们现在的油,至少还能跑百八十公里,万一运输油料的车坏掉不来了,他们还能往外走百八十公里。有人问:反正都出不去,你多走百八十公里有意义吗?对方说:我们有卫星电话,可以打电话叫人送油来。我靠,狗日的居然有卫星电话一直不拿出来用!既然别人来救你,多走百八十公里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可是人命关天啊!

    这时有人要上前强制抽油,那帮人见大势所趋,只好让我们抽油。这边刚开始抽,维族人想起什么来了,跑过来说,把油统统加到另一辆丰田上面,他们负责开车送人。你妈的B,早干啥去了?现在又要把匹卡上刚加进去的油放出来,老子已经火冒三丈。这油放进去容易,抽出来可就费劲了。

    这时村长也来了,显然他的经验比较丰富。拿铁锹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把油桶放进去,这时油桶就比油箱的位置低很多,油被顺利的抽出来。所有车上的汽油都抽了出来,但也勉强只够这辆丰田车开到民丰,所以就只能让它单独上路。如果路上抛锚,那就真的是老陈的命该绝,天要收他,天意不可违。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4 15:45:4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新疆
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3-11-14 15:51 编辑

    为了派谁护送老陈下去的事,我和艾博尔差点打起来。艾博尔见我和多吉跑前跑后最积极,说让我们两个送老陈下去。我一听就来气了,我到是巴不得早点下去,但是这事怎么轮都轮不到我们两个去护送啊。抢救,住院,这一摊子事都要签字,还涉及交费的事。这肯定是要他们单位的,或者他们一起关系最密切的人去办。我说我去不妥当,得换他们一起的人去。

    艾博尔听有人不服从他的安排,似乎很没面子,大为恼火,当即破口大骂,语言甚是难听。并转身就一掌,半推半打的落在我的左肩上,我一个趔趄。我第一反应就是上前踢他,虽然几天没吃饭,打他应该不会在话下。但转过来一想,我受人之托来办事,不想给这人找麻烦。我克制住自己,转身回到车上。我不太了解这个民族,心胸如此狭隘,不知是共性,还是个例。

    我回到车上就再也没有下来,多吉一直跑前跑后忙到老陈离开。多吉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在那种情况下,他的与众不同便可以一眼看出来。至于有什么不同,很难一下子说出来,也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人应该做的。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我们大多数所谓的正常人,并没有去做正常人该做的事。至少,多吉身上没有他同龄人的冷漠和世故。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藏族人的纯朴和善良。

    刚回到车上,就又听见别处传来争吵声。原来是护送老陈的人说想借山东人的卫星电话,怕万一半路汽油不够,好打电话让外面的人送油上来接应。结果山东人不肯,让他们现在就打电话让山下的人送油上来。老陈这边的人说,那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需要送油呢。山东人说那他就管不了了。

    这时就有人开始指责山东人,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用一下电话又怎么样!但是山东人依然不肯,带头的说:你们把电话拿走了,万一我困在这里出不去怎么办?如果我怎么样了,我还有那么大的产业怎么办?

    我真想笑,这一天尽遇奇人。自认为自己产业非常大的人,估计多半都是刚刚暴发不久的土包子。

    最终也没有借到山东人的电话。

    人生路漫漫,生命却短暂。人性的自私与丑恶,只要有恰当的舞台,它总能不失时机的表演一番。

    下山的车启动了,我没敢去送老陈,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神。吉凶莫卜,我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看见护送老陈的车消失的弯道,心中五味杂陈。生死,它离我们那么近,发生的那么自然。人的命,天注定,当我们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总这样安慰自己。老天啊,你要保佑老陈平安!

    傍晚时分,油料运输车才不紧不慢的赶到。所有车加完油已经九点多,注定又将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我坐着多吉他们的匹卡,这一晚没太多可说的事,就是感觉太颠,肠子都快被颠断。几次都想让开车师傅把车停下来,让我缓缓。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我们终于回到了民丰。在街上吃早餐的时候,听人说老陈已无大碍,主要得益于那辆丰田车上的一台输氧泵,一直给老陈输着氧下来的。如果没有那台输氧泵,也许现在会是另外一种状况。这台输氧泵,它早在干什么呢?听说老陈没事,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回到民丰,回到人间。


    本文摘自日志《玉龙喀什行》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报纸
发表于 2013-11-14 19:17:10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看下楼主的毒贴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地板
发表于 2013-11-14 21:42:4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看了你几篇文章了,写的真的很精彩啊!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7#
发表于 2013-11-14 21:51:5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愿勇士们一路平安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8#
发表于 2013-11-14 22:13:4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山西
建议你去掉方言版,走普通话书面版路子。我肤浅的认为,凭你的造诣,文学成就应该会更上一个层面,特别是《半边街》尤显笔力。

点评

刘才忙  一针见血,很中肯, 

发表于 2013-11-15 12:42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9#
发表于 2013-11-15 22:25:48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好长哦,终于看完了。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10#
发表于 2013-11-16 11:17:5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的确很长。。。

回复 收起回复
B Color Smilies
还可输入 个字符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江油论坛

Powered by Discuz! X3.2 &copy 2001-2013 Comsenz Inc.

侵权举报:本页面所涉内容为用户发表并上传,相应的法律责任由用户自行承担;本网站仅提供存储服务;如存在侵权问题,请权利人与本网站联系删除!举报微信号:cxx1112c

版权所有:江油市图图科技有限公司 信息产业部备案/许可证编号: 蜀ICP备19040267号-2 川公网安备 51078102110006号 经营性ICP:川B2-20200096

下载APP

找站务

申诉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