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正片开始 Day1悬崖机场 2021年4月16日
Lukla(海拔2840米)-Phakding(海拔2610米)4.42km,耗时3:05:27 我是自南坡攀登,因为我2019年也是跟凯途高山攀登了世界第八高峰马纳斯鲁峰(海拔8163米),我的协作Pemba Rita Sherpa(后文称Rita)和我合作默契,他是尼泊尔极少数持“国际高山向导”荣誉的夏尔巴(总共40多人),我珠峰仍然选择了他做我的战友。前期从中国抵达尼泊尔的故事不再赘述,无非是过海关、装备补充、行前会议诸如此类的零碎事,只不过“过海关”这件事在我漫长的旅行史上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唯独这次是一个大大的例外,这个放到以后慢慢说。
前往卢卡拉途中 从特里布万国际机场升空的双螺旋桨小飞机在低空穿行,我自加德满都谷地东飞行约140公里,大约航程40分钟便抵达EBC,也是珠峰攀登的起点——卢卡拉(海拔2840米)。
珠峰攀登的起点——卢卡拉(海拔2840米) 落地停稳,打开机舱门凛冽的冷空气便鱼贯而入,嗯,这就是高山的味道,卢卡拉机场被称之为“世界上最危险的机场”,它是由登顶珠峰第一人埃德蒙·希拉里(Edmund Hillary)骑士自行集资在1964年兴建的。希拉里为了帮助登山者更快进入珠穆朗玛峰,同时回报当地的居民,改善当地的交通状况,兴建了卢卡拉机场。到现在为止,它也是从加德满都到卢卡拉最主要、便捷的交通方式。而之所以说它“危险”主要是由于它的地理条件——卢卡拉机场修建在悬崖边,有一个大大的俯仰角。飞机抵达时借助仰角缩短刹车距离,起飞时再借助俯角获得更大的加速度,简单地说就是把飞机往悬崖边开,所以在这里可以看到飞机起飞时好像先“掉”下悬崖,再缓缓拉起,惊心动魄。
卢卡拉机场卢卡拉-悬崖机场 卢卡拉是旅行者攀登者的第一站,珠峰登山季之外,一年到头也都有徒步爱好者前往这里徒步EBC。因此这个村子建设得很不错,高山木屋环伺山间谷地,起起伏伏很是好看,离机场不远处是一个市集,销售各种徒步装备。 我们队伍在一间咖啡厅稍事歇息,等待协作把驮包从机场拿出来,在此再进行清点和整理,此时阳光终于穿透厚厚的云层铺洒到山谷中,坐在咖啡厅门口把一杯milk tea一饮而尽,寒意全无,舒服极了。 不远处的驼铃声叮咚响,是我们雇的牦牛队伍来了。它们是“喜马拉雅式”攀登的重要成员,EBC徒步期间我们是无需自己背负全部驮包而由牦牛完成,自己只需随便携带必要物品即可。 其实除了牦牛外,在EBC期间运输物资的还有人力和直升机,显然,三者中,牦牛成本最低,耗时也最长;而直升机肯定是运输贵重物资,还比如救援使用(我在此次也看到有客栈使用直升机调运水管一类的不好搬运又特别重要的物资);那么人力就显得毫无优势——既无牦牛的背负能力,又无航运的实效性,但是由于当地民众收入很低,政府规定,必须有一部分物资要使用人力背负。
牦牛与人力运输途中 待到驮包装载完成,徒步便正式开始了。整个EBC路线都在SAGARMATHA NATIONAL PARK内,既然是国家公园,那么就有比较成熟的管理和配套设施,所以EBC路线是很成熟,徒步期间抵达某些卡点,都有管理人员驻守,领队还需要在此签字,写上诸如抵达时间、人员等等相关信息。
EBC途中—签到 备战了这么久的珠峰攀登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众人都兴奋不已,目的地是Phaking(海拔2610),比卢卡拉还低200米,因此一路轻松。森林、湍流、白塔、狗子、经幡,林林总总甚是新鲜好玩,下午突来一阵急雨,把队伍中进行的快慢不一的队员分割得稀稀拉拉,好在大家都在多年来的攀登中积累了经验,早已习惯了山间变幻莫测的天气,3个小时候,大家都陆续抵达了Phaking的客栈。客栈条件很好,是一样的山间木屋,推开两道隔温门后,原来主人已在大厅升起了火炉,屋外,大雨未停气温骤降,窗户上已然泛起了白雾。 各人有自己的房间,众人收拾、休息、聊天,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Day2 《绝命海拔》 2021年4月17日 Phakding(海拔2610米)-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10.9km,耗时6:43:50吃过早饭便出发,目的地是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全程10.9km。EBC的路线始终在山谷间穿行,村落依山傍水而筑。路过的村落里积雪未融,正淅沥沥地从屋檐上滑落,它们聚拢到田地间划出一道口子,像是在雪白的奶盖上浇了一条不规则的巧克力;一个小女孩赤脚坐在石坎上,低着头把长发垂落,她妈妈正用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给她冲洗。不远处应该是一个乡间学校,三三两两的孩子正在学校球场上打排球。忽然远处传来喧嚣的声音,原来是约四十人的一支庞大的印度登山队。
给小女孩洗头发2021年4月,时值中印边境爆发激烈冲突,双方各有死伤,我们自是对印度人无好感,不过既是来自民间的登山爱好者相遇,倒也不至于仇视,面面相觑打个招呼,就各自走各自的道便罢了。印度与尼泊尔是紧邻,两国在文化、经贸、宗教上交流甚深,尼泊尔作为一个小国,却有着举世闻名的世界一极,因此印度登山者历来更是尼泊尔的常客,每年的珠峰攀登者中,印度人也是最多的。
路遇印度队伍正午时分我们抵达了Check post,在此要签到、休息。此处有一座大型3D石膏沙盘——是整个SAGARMATHA国家公园的鸟瞰图,在上帝视角模式下总揽全局,等找到了珠峰,心中竟不自觉地升起一种自豪感——这里,就是我要到达的地方。
SAGARMATHA国家公园—鸟瞰图 午餐后继续前行,不多久就抵达了《绝命海拔》中的双层吊桥,如果你们看过这部电影,一定会对电影开头的这座高低落差巨大的钢索吊桥记忆犹新,以至于有人在知乎上发问“电影中的吊桥是真实存在的吗?”横跨山谷的钢索吊桥原本只有一座,后来据说是因交通改道而被弃不用,人们又在它上方新拉了一座钢索桥,于是形成了现在这幅双桥横跨山谷的样子,钢桥约莫百米,桥墩在山谷两头用力地扎进山体,像两只巨手死死地拉住了吊桥,经幡绑满了桥体,它们山谷空中被吹得猎猎作响。走过吊桥,是一路爬升,便抵达了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
《绝命海拔》—双层吊桥 Namche Bazar是珠峰攀登中极为重要的村子:它是前往珠峰大本营必经之路上最大村落,这里的房屋像梯田一般以退为进地层层依山而建,有客栈,有学校,有商店,有市场(Bazar就是市场的意思);有直升机停机坪——珠峰攀登完成前期的拉练后,大多都会选择直升机返回Namche休整;这里还有整个SAGARMATHA地区最好最多的登山装备商店,你完全可以在这里买齐全套的攀登装备,这里还有银行、超市、甚至理疗店任君选择...
抵达Namche Bazar—本地的可爱小朋友 我在Namche Bazar住的客栈在半山腰上,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半个Namche Bazar的样子,客栈清爽干净。老板说今天阳光不错,热水充足,我赶紧放好驮包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
Namche Bazar—客栈
Day3 珠峰饭店 2021年4月18日
这日无事,从海拔3440米Namche Bazar的徒步到海拔3790米的Khumjung徒步往返,乐得自在。那里有一间日本人开的珠峰饭店(Hotel Everest),得益于酒店绝佳的位置,在饭店外的大阳台清晰地看到珠峰与洛子峰。
徒步前往Khumjung途中
Namche Bazar—珠峰饭店(Hotel Everest)
Day4-8 “他们摆脱了尘世的枷锁,触及了上帝的脸庞” 2021年4月19日--4月23日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Tengboche(海拔3680米)-Dingboche(海拔4410米)-Luoboche(海拔4910米)
前往Dingboche途中 自Namche Bazar出发便是一路向上,由于海拔已经超过3000米,所以真正的高山徒步这才开始。 这个阶段,众人的高海拔适应能力表现不一,我是特别能适应高海拔的,可能跟我自2016年以来每年保持2座高海拔雪山攀登的习惯有关,凡尔赛地说,越是高海拔我越是自在。 随着海拔的抬升,我们周遭的自然景观也从森林变幻成了高山草甸,抵达Dingboche后我们迎来了攀登路上的第一场大风雪,只好乖乖窝在客栈里等个好天气,我正好把数日来的视频素材整理剪辑,权当休整了。
Dingboche客栈 Dingboche已经深入SAGARMATHA国家公园腹地,水倒是不缺——千万年来源源不断的冰川融雪从未间断,不过电力倒是个大问题,毕竟它不能靠人畜力搬运进来,你要说发电机那也只是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因此太阳能才是这里的不二之选。好海拔地区日照充足,又更加接近太阳,阳光转化率很高,不过又因高山天气莫测变幻,比如我们刚刚迎来的这场遮天蔽日的大雪,就使得客栈的电能告急。到了夜晚,客栈老板只会在客栈大厅、房间走廊给予微弱的灯光,众人也深知能源来之不易,且都小心翼翼使用。
Dingboche充电 下午我们忽然收到消息,说是珠峰大本营首次报告有新冠病例。朋友们纷纷发来问候的信息(说到这里,不得不讲一下“everestlink”,这是一条从EBC一直架设到珠峰大本营的wifi网络,它一般将路由器安装到开阔的高处,比如在EBC途中会选择在某个客栈的楼顶;在珠峰大本营会选择地势相对高的营地——先扎一根木杆,再把路由器绑在上面,虽说经常性的信号不好,比如大雪天,但到底给人提供了一条联络外界的唯一选择。收费不菲——10GB就需要20000NPR,约合人民币1100元,贵那也得买啊!) 我当时给我2019年马纳斯鲁的队友发信息说——有两个女队友正在珠峰北坡攀登,我说攀登时要是疫情严重了,我就“南坡上,北坡下”,给我留个帐篷便是了。 可没想到世事如天气般难料,今日回头再想,让人唏嘘不已。 2日后外面已白雪世界,好在天气转晴,我们继续前往Luoboche(海拔4910米),这是珠峰大本营前最后一个大村落,我们将在此进行一次高海拔攀登拉练——Luoboche East(海拔6090米)。
Dingboche 大雪 途中路过一片墓地,林立了许多墓冢,许多攀登者长眠于此,他们皆因攀登遇难。中国境外登山遇难勇士纪念碑也在其中。这个纪念碑就地取材,被用石块堆砌成3层约莫3米高的白塔样子,外立面用水泥抹平,厚厚的白雪已经把纪念碑上残留的哈达与经幡压得动弹不得,纪念碑四周的金属铭牌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一支破旧的木质烟斗深深地陷入铭牌上方的水泥中——想必是有心人在凿碑之时放入的——却把整个纪念碑显得生动起来。
前辈们—追梦者 我对杨春风、饶剑峰、杨宏路、韩昕、李斌等等这些遇难但登山界前辈所知甚少,但此时此刻的我,却是像他们一样的逐梦者,我们向纪念碑敬礼,也虔诚的祈福。队伍中的女队友突然呜咽起来,我想,此时的我们应该都有这种共情吧。 “他们摆脱了尘世的枷锁,触及了上帝的脸庞”纪念碑的墓志铭这么写着。
中国境外登山遇难勇士纪念碑 与纪念碑告别,正午就抵达了Luoboche(海拔4910米)客栈,我的老友Rita作为luoboche东峰拉练的领队已经在此等候,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个夏尔巴协作。 讲到这里,与你们分享一下夏尔巴是如何工作的。夏尔巴人与藏人同文同种,一看样貌也是与藏族同胞别无二致,反倒是跟尼泊尔本地人大相径庭。他们生活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是天生的攀登者。
夏尔巴背夫 在珠峰南坡的攀登中,夏尔巴们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以我们的队伍为例,在EBC徒步过程中,会有夏尔巴队长和几个协作带我们徒步,主要是带队和做后勤保障——在我们落脚客栈时,都是我们队伍的夏尔巴自己做饭,而其他的夏尔巴已经在珠峰大本营为我们安营扎寨了;等我们抵达大本营时,队长负责人员与物质调度,专门负责后勤保障的夏尔巴照顾我们队伍的20来号人的饮食起居,协作有的陪同我们拉练,更多的是去C1到C4营地不断地运输诸如氧气、食品等必备物质;正式冲顶之所有夏尔巴又要全部返回大本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1:1陪同我们攀登。此外,还有尼泊尔旅游局,算是官方夏尔巴们负责“修路”,即把路绳从昆布冰川修至8848.86;平日里还有“冰川医生”——也是夏尔巴,负责监控冰川运动状况,检查路绳是否完好。 没有夏尔巴,珠峰的商业攀登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我是队伍中最早抵达客栈的,趁着正午炎热,赶紧洗了一个热水澡,为接下来的拉练进行准备。
Day9-10 高山攀登训练2021年4月24日-4月25日
Luoboche东峰就在Luoboche村旁边,抬头即见。但是攀登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们中午从客栈出发,前往Luoboche东峰的高营地(Highcamp,海拔5100米),这一路都是冰岩混合路段,着实费力。抵达后虽累还早,我跑去高处摆了一个延时。此时天气很好,我们的黄色帐篷正次落地搭好,而明玛G夏尔巴(想象尼泊尔高山探险的创始人)带着他的队伍刚好结束了拉练准备返回,小小的垭口一时间热闹非凡。
在luocheche东峰高营地,Ama dablam峰清晰可见 晴空下,营地对面的Ama dablam峰清晰可见(海拔6856米,这座处在尼泊尔珠峰地区的群峰之间、像孤立的金字塔一样的山峰非常引人注目),我想或许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去攀登它。 队员们陆续抵达,协作们煮了点面条给大家吃,接着闲聊一会便匆匆睡了。 凌晨2点半众人被协作唤醒,一碗热腾腾的麦片下肚,便开始结组出发。我特地把自己连体羽绒服背上,其实攀登6000米的高山自然是用不上连体羽绒,冲锋衣即可,但初心来luoboche峰却是为了珠峰而登,对吧?从珠峰大本营出发后都要穿着连体羽绒服了,我距离上一次穿它攀登还是2年前,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装备适应训练。
攀登途中回望昆布冰川
成功登顶Luoboche东峰 从高营地到Luoboche顶峰,海拔的爬升有1000米,可想而知这是一场硬仗,这Luoboche尽是冰岩混合路况,很多地方都需要使用上升器,Rita带我跟另外一个队友结组攀登,但队友高反严重,我跟Rita说明情况后就自己挂保护先走了。在高海拔攀登中,“节奏”很重要,不是要去追求“快”与“慢”,但如果同行队友频率不同,对大家来说都是负担。早上七点十分,我与两名美国队友率先登顶,等再返回luoboche客栈已是下午2点38分,整整12小时。我感觉Luoboche东峰是同级别6000米级的山峰中强度很大的一座,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来说去登个6000米的山,好坏得有个C2,我们直接从大本营就干上去了,想来也是觉得很累的主要原因。
Luoboche东峰下撤 回到客栈洗个热水澡,简直太舒服,呼噜噜睡了一个大觉。
Day11 初见大本营2021年4月26日
(珠峰大本营)BC 这一日特别放松,虽说也是要徒步一天,但一来结束了高山拉练,徒步便是更轻松了;二来终于要见到珠峰大本营了,多年来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三来,大本营的条件比一路上的客栈好太多了。 是的,你没看错。因为大本营是攀登中我们的大后方,也是我们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在那里有各个登山公司自己的营地,有完善的后勤保障——厨房、仓库、中西餐厅、会议室,虽说都是帐篷搭建的,但是分门别类井然有序,我们有个人独立的大帐篷,甚至还有配套的营地医院。物资每天源源不断地以人畜力、直升机运送过来,在大本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 从Luoboche出发到珠峰大本营这一段仍然是沿着“河谷”前进,但事实上,这个绵延数公里(由于全球变暖,埃德蒙·希拉里当年第一次攀登珠峰时,这冰川还长达数十公里)的“河谷”就是“昆布冰川(Khumbu glacier)”。
昆布冰川-平缓河谷段 我们常说的“昆布冰川”是指c1到c2那一段危险冰川,实际上“昆布冰川”面积巨大,是从发源于海拔8000米的冰川——差不多是从珠峰C4营地(海拔7950米)的位置倾泻而下,奈何冰舌张狂,绵延数十公里(昆布冰川是世界上最高的冰川,曾因此获评吉尼斯世界纪录)。但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冰川正在变薄,英国利兹大学研究人员在2018年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靠近尼泊尔珠峰大本营的冰川正在以每年1米的速度变薄。所以当地政府正在研究,未来珠峰的大本营可能要下撤200-400米。 我出发后一路向北,巍峨高山鳞次栉比,尽显眼前,正因前方是中尼边界,这磅礴气势的高山群便是举世闻名的喜马拉雅山脉。约莫3小时的样子,远方一大片黄色小点如芝士碎般密密麻麻铺开来,我们兴奋极了——珠峰大本营到了。
珠峰大本营——错落有致的帐篷 珠峰大本营海拔5364米,已经突破人类能正常生活的最高海拔高度了。而每年的攀登季,南坡珠峰大本营正如“联合国”一般热闹,世界顶尖的登山公司把各国的攀登者聚拢在此,向世界之巅发起挑战,数百顶帐篷因此在这儿高低错落地安营扎寨。 我想2021年珠峰攀登人数应当是最多的——受疫情影响,2020年3月12继中国发布2020年珠峰攀登取消公告后当天,尼泊尔也宣布停止2020年珠峰以及其他山峰的攀登活动。我也是因此取消了自己的攀登计划,那么2021年可能是攒了两年的攀登者在此蓄势待发。据后来的尼泊尔旅游局的数据,2021年共有43支登山队伍共计408人(其中男性315人,女性92人,无性别者1人),而在举世闻名的2019珠峰大堵车那年,是44个队伍304人。
2021年南坡登顶者登记表 一路走进珠峰大本营,各个营地之间已经拉好了清晰的边界——这在过往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珠峰大本营既是营地,也是各国登山大咖互相交流、认识的“大酒吧”,这里气氛融洽,欢若平生。但是由于疫情,各个营地都筑起了自己的“防火墙”,营地间用绳子拉起,上面用纸板写着诸如“Where is your mask?”、“No mask No entry”这样的标识,也算是珠峰攀登史上的奇景了。
Where is your mask? 抵达我们自己的营地时众人都兴奋不已,珠峰攀登第一阶段正式告一段落。 我们有队员15人:9个中国人,3个美国人,2个冰岛人,1个丹麦人,是支名副其实的国际队。登山公司在营地规划上也很用心——餐厅除了为我们准备的中餐厅外,还有为国际队友准备的西餐厅。餐厅实际上是有着钢结构的骨架的大帐篷,这里除了吃饭之外也是我们平时休息、开会的地方。排在中餐厅隔壁的是夏尔巴的餐厅,大小、功能也与我们一样;厨房也分独立的中西厨,食品仓库则紧挨其后;餐厅与厨房连成的巨大空地中央,是夏尔巴用大的方形石块堆砌成的Chorten,作供奉神明之用,也是我们进行“煨桑”仪式的地方,所以它矗立在我们的营地的中心位置。从Chorten的中间有一根约莫3米的钢管直插云霄,经幡也就此拉开,延伸到营地的各个角落。
珠峰大本营中餐厅与国际餐厅 地势低于“中央广场”那一侧是“生活区”——这里的帐篷因为需要减少风阻而设计得低矮而狭小,不过最大的优点是轻量化,夏尔巴们的帐篷便设在此;生活区旁边是浴室,通过热水器用煤气罐烧水。在大珠峰大本营理论上每天都可以洗澡,不过夏尔巴不会这样建议,一来洗澡要是感冒,在5000多米的海拔可不容易好;二来这个也是增加他们的工作负担,高海拔上煤气罐、热水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工作了,往往需要夏尔巴帮忙烧好热水提过去。
珠峰大本营——我们的帐篷 地势高于“中央广场”那一侧是我们的“居住区”——队员们的帐篷正像列队的士兵,背靠中尼边界,面向“中央广场”,英姿飒爽地一字排开。帐篷约莫9个平方,分内外帐——内帐是卧室,有席梦思,地上还铺了毛毯;外帐可放登山装备也可晾晒衣物。帐篷边高1米6,顶高2米2的样子,是小屋子一般的样子,成年人在其间站立也毫无压力。帐篷以钢管为骨,以PVC为肤,既稳固又保暖。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本营的洗手间,洗手间是一间小帐篷,坑位之下是夏尔巴们放置的蓝色胶桶,排泄物在此收集后会将由牦牛背下山处理,环保如斯,也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天花板了。
珠峰大本营—环保洗手间 众人抵达大本营后不久,大家的驮包也相继送到,尼玛(Nima)队长指挥夏尔巴们早早就在“中央广场”铺好了地布,它们被送达后先称重,再一件件整齐地在此放好。我们最后这一段的驮包是由夏尔巴背夫们从Dingboche送上来的。这段18公里的山路,驮包每一公斤重量以100尼泊尔卢比给背夫结算,约合5.5元/公斤(2021年4月汇率),其中有一个背夫小伙子,竟然背负了95公斤!其实想想,哪来的天生神力?都是生活所迫。这些以山而生的边缘民族,坚毅打拼,走出大山,在加德满都置业成家,然后再回到山中做世界攀登者的“圆梦人”。 晚上我们在大本营吃完一顿美味的(我觉得大本营每顿饭都挺好吃的)晚餐后就早早回到各人的帐篷里休息了,独立的空间、舒服的床,还有wifi(虽说信号不太好),实在是太舒服了!
珠峰大本营—我的卧室
Day12 煨桑 2021年4月27日
一夜雪后,碧空如洗。你们说的“日照金山”我拉开门帘就能看到。 宋玉江(我们的攀登队长)正在餐厅帐捣鼓他的天线,老宋是中国登山界的传奇人物,为人豁达,性格爽朗,平日犹爱把玩机械、电子一类的玩意儿,要是说起摩托车,那更是眉飞色舞,是个颇有蒸汽朋克风的大男孩(我本来想叫他小老头)。他现在搞的这个天线是给我们对讲机用的,他搞了个app,可以实现手机上使用普通网络发语音,然后大本营作为基站接收后将语音转化为无线电,再发送到我们的对讲机上,这样的话攀登全过程就可以跟家人联系了。
捣鼓天线
大本营的路由器 此时夏尔巴们在大本营屋前屋后的忙碌,正热闹非凡,因为马上要举行庄严隆重的“煨桑”仪式了。 “中央广场”的Chorten四周,挂上了佛像;糖果、酒水整齐地排列在Chorten四周,糌粑被做成白塔的样式高低错落地放在佛像的正前方,旁边的黄铜碗里盛满了大米。尼玛队长叫我们的攀登装备也拿过来,一起被祈福。
“煨桑”仪式 松柏枝被焚起霭霭烟雾,清香的味道很快弥漫了整个营地。佛经上说,神灵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只要闻到桑烟之香味便宛如赴宴。我们在如此海拔之上更加接近神灵,给众神以美味,给自己以精神祝福。 主持煨桑的喇嘛是从Tengboche(海拔3680米)的寺庙里请来的,众人已在Chorten前坐好,尼玛队长将柏树枝放置桑炉内点燃,然后再撒上些许糌粑、茶叶、青稞、水果、糖等,最后再用柏枝蘸上清水向燃起的烟火挥洒三次,喇嘛便开始口诵“六字真言”。
“煨桑”仪式 煨桑的时间约莫2个小时。众人都很虔诚地默念着自己的愿望——“成功登顶,安全回家”是我们最朴素的祈福。献酒洒浆后,喇嘛为包括夏尔巴在内的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上了红绳,众人低头以谢神恩。 阳光被云层遮住,桑烟在风中摇曳,被猎猎寒风吹向了远方。
Day13-21 拉练 2021年4月28日--5月6日 BC(海拔5364米)-C1(海拔5980米):5.2km,耗时8:32:04C1(海拔5980米)-C2(海拔6400米):2.95km,耗时3:16:06
在大本营附近的冰川进行了一天攀冰和过冰梯训练后,我们终于出发开始我们的第一次高山拉练——实际上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这次拉练完成后我们就开始等待窗口期冲顶了。 早晨1点我胡乱扒了点早餐、穿戴好装备后就出发了。大本营出发便是昆布冰川——其实大本营本身就建在昆布冰川之上,前文说过,它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中海拔最高的冰川,最高点竟高达8000米,但我们一般认为它的攀登核心区域的海拔在5400米-6000米之间,6-8小时通过这段后便是珠峰的C1营地(海拔5900米)。 为了更符合阅读习惯,后文中的“昆布冰川”就指狭义的“昆布冰川”——大本营-C1营地这一段。
昆布冰川-艰险段根据喜马拉雅数据库显示,1953年至2016年期间,在昆布冰川死亡总人数为44人,因此,昆布冰川被认为是珠峰攀登中风险最高的路段之一。 我们住在大本营不时就听到从昆布冰川传出的巨大的轰鸣声,每次雪崩(或者冰崩)之后昆布冰川的面貌就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严格地说,冰川处在移动中,每天都在变化,因此绝大多数队伍都会选择在夜间冰川最稳定时通过恐怖之地。 在数百座不稳定的冰塔之间穿行,随处可见破碎且仍旧巨大的冰塔横七竖八地倒在行进的路上,不过这样一来要过的梯子反而少了——很多冰裂缝都被这些巨大的冰块填充进去。 通过昆布冰川很辛苦,因为它的崎岖线路需要频繁地使用技术装备,但是Rita从不让我在此休息,因为高处的悬冰随时可能倾斜而下。
昆布冰川——令人痛苦的梯子 最痛苦的是各种梯子,据说这次冰裂缝较之往年少了不少,因此梯子数量“也就”30个左右。这些梯子被三三两两地绑在一起,杂乱无章地架设在各种或大或小冰裂缝上,有的需要逐级横跨而过,有的却是直上直下。我2019年攀登马纳斯鲁峰时在一段冰梯上因高山靴上的冰爪被卡住,被悬在万丈深渊上,无法进退,动弹不得,最终也是Rita配合我搞了半天才解了围。我也因此谈“梯”色变,好在此次还算顺利,但各种上升下降,把攀登技术装备用了个遍。 早晨八点多,我抵达了C1营地(海拔5900米),比标准时间早一小时,全队第一抵达营地。 C1营地(海拔5900米)建设在昆布冰川之上,翻过那万千沟壑即到。它跟C2营地(海拔6400米)有足足500米海拔落差被这一段漫长的冰坡拉得“微不足道”,看起来就像在一个平面上。 这里也没有大本营那么舒服宽敞的个人帐篷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山帐。我钻进帐篷,拉开后门拉链,三座撼世巨峰正环雄视着我:西面是珠峰(海拔8848.86米);北面,也就是正前方,是洛子峰(海拔8516米);东面是努子峰(海拔7861米)。我想,这心心念念的珠峰,竟然真的就近在迟尺了。
C1营地(西面-珠峰 北面-洛子峰 东面-努子峰) 休息一日后继续出发,从C1营地到C2营地没有太多技术性的路段,就是漫无边际地走,这种其实挺磨人的——眼看着目的地就在前方,却始终到不了,对于我这种急性子来说更是折磨。 抵达C2营地(海拔6400米)我花了3小时,标准时间4小时,全队第三抵达。 C2营地是整个C1营地的“平移”——它更加靠近洛子峰,就建设在珠峰的山脚下,是“乞丐版”的珠峰大本营。因为C1营地实际上是一个过渡营地,正式攀登时我们也不在C1过夜,而是从珠峰大本营出发后,进行C1、C2连登;而C2营地6400米的海拔高度几乎是直升机救援能抵达的最高高度(破纪录的那种不提),所以这里还有机场(停机坪);这里也很开阔,适合各个队伍在此设立营地。以便物资补给作为中转站,送到更高的C3、C4营地。也正因为C2营地相对优渥的条件,等我们拉练结束返回休整时,夏尔巴们还将在此工作,建设C3、C4营地。 C3、C4营地有餐厅帐,有厨房,还能吃到热腾腾的炒菜,只是众人的独立个人帐篷换成了双人高山帐,不过这可是海拔6400米啊!条件能做到这样,应该是该非常知足了。 按照计划我们要在C2休整2天,以适应更高海拔,其间还有个目标是要往C3营地(海拔7040米)行进一段。整个过程无大事,就不在此赘述了。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mountain cleaning campaign”(清野行动)的工作人员——这个组织隶属于尼泊尔官方,他们的口号是“save the himalayas for the future”(拯救喜马拉雅),正在路边把各营地的垃圾打包,每个特制的垃圾袋都清楚地写上了该包垃圾的重量,它们从在此扎营的各个登山队伍那里收集而来,称重后各自付费,再交由负责清野的工作人员拿走。近年来,珠峰南坡在环保上真是不遗余力了。
清野行动的工作人员 从C2营地下撤回大本营,刚刚走完昆布冰川,手机自动连上了everestlink的wifi,微信更新出几百条信息,除了家人朋友的问候外,更多的都是这样的新闻“下一个印度?尼泊尔疫情告急,珠峰大本营17人确诊新冠”。当时的我们虽然身处“风暴中心”,但对此新闻始终嗤之以鼻,我还连发了两条朋友圈斥其为“假新闻”。
海外新闻报道 我跟Rita是最早回到大本营的,我脱下装备,赶紧请后勤的夏尔巴帮我烧了桶热水,一溜烟儿地钻进浴室。虽然空中还飘零星雪花,但还有什么比六天后的一场热水澡来得更加舒畅呢? 结束这次拉练后此后我们将开始等待珠峰的“窗口期”,各个队伍会根据气象数据进行综合研判,最终选择一个好天气进行冲顶。国际队的几个老哥准备徒步返回luoboche(海拔4910米)客栈等待窗口期,我们则准备搭乘直升机返回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底层逻辑是降低海拔,虽然我们已经能适应高海拔环境,但是毕竟这种高度不是人待的地方,降低海拔给自己的身体器官放个假,好好休息,吃好睡好才最重要。 据说往年没有疫情之时,有甚者直接从大本营直升机返回加德满都休整,更有奇人,回加都后“不想过冬,厌倦沉重,就飞去热岛的岛屿游泳”——直接干到马尔代夫去了,“窗口期”到了再回来。
Day22-27 登顶和坏天气 2021年5月7日--5月12日
众人走到大本营的停机坪等待
乘坐直升机返回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休整 2021年5月7日早上碧空万里,是个飞行的好天气。众人走到大本营的停机坪等待直升机,由于直升机的升力被高海拔的稀薄空气影响减少,所以我们返回namche bazar的路分成两段:第一段从大本营先到Pheruche (海拔4240米),这一段只能乘坐4个人;第二段才从Pheruche (海拔4240米)到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这一段海拔更低,才可以乘坐6个人了。
回Namche bazar途中 回namche bazar的路上,飞机躲过云层,掠过咆哮湍急的融冰河,在峡谷间穿行,我看着舷窗外葱郁的森林,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人间太久了。namche bazar的停机坪在悬崖边上,飞机丢下我们便匆匆离开。众人走向休整的客栈——yeti mountain home,我们预计在此要休整“若干天”直到“窗口期”到来。
Namche bazar(海拔3440米)—休整的“客栈”
Namche bazar ‘街景’ 其实要说yeti mountain home是间“客栈”是真有些委屈它了,它比我们第一次到namche bazar的下榻的客栈实在是好太多,大太多了,最起码也是个豪华“lodge”。我们在这里休整,海拔比起大本营整整降低了2000米,各种都好很多;这里活动范围也很大——要是嫌餐厅吵,可以去二楼的咖啡厅看书刷手机;嫌客栈东西不好吃,就去市场自己买菜,老宋天天做给我们吃,人自然轻松得多。刚好Nimsdai purja今年也带队,他去年完成7个月14座雪山(全球仅有14座8000米以上雪山)壮举的时候,我在马纳斯鲁碰到过他,所以一见如故,他带着他的几个队员也在此休整,大家有说有笑,时间倒也过得快些。
在南池,老宋给我们做饭 这几日有三则大新闻: 一是当地时间5月7日18时,也就是我返回Namche Bazar的这天,夏尔巴修路队到达珠穆朗玛峰的峰顶,完成了珠穆朗玛峰攀登绳索固定工作。这说明南坡珠峰攀登建设工作已经实现了交付,理论上已经可以开始登顶了。因此我们在客栈也多了一份“工作”,就是天天盯着“Mount Everest Weather Forecast”——一个专门监测珠峰地区、乃至珠峰顶峰天气数据的网站,看天气。这个数据每2个小时更新一次,可以看到上午、下午和晚上的天气、风速。而高山天气变幻莫测,我们心情也因天气阴晴圆缺了,总结起来就是:焦虑。
珠峰顶的坏天气 二是我正在珠峰北坡(西藏)攀登的队友给我发来信息,她说她们被登山队长召集起来开会,说是因疫情影响,攀登活动可能要取消。这无疑对北坡攀登队员来说是个晴天霹雳,“攀登珠峰”这件事情我认为它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完全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比如说,首先你得有时间,无论你是创业者还是打工人,都需要一个假期吧,也许今年刚好可以,那么明年就不一定了;比如说家人的支持,家人今年也许好不容易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明年也不一定了;再比如说自己,今年下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明年呢?我认识一个北坡的女性山友,每日刻苦训练,甚至“削发明志”攀登珠峰(她已于2022年再度自北坡攀登,并且成功登顶)。 果然,5月14日中国国家体育总局发布通知,决定停止2021年春季珠峰北坡登山活动。21名攀登队员尽数下撤。言而总之,攀登珠峰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
联名信 三是5月11日,巴林王子登山队12人登顶珠峰。这个新闻让我们更加焦虑了——今年的窗口期怎么这么早?提到到来的窗口期会不会导致登山季的提前结束?... 我们反复研判气象数据,5月16号前后的风速仅仅只有10km/h左右,这是最佳的冲顶天气!跟Nima队长沟通后,我们决定搭乘5月12日的直升机返回大本营。最理想的状态是抵达后晚上便即刻出发,这样既保证了时间又充分利用了这几天休整的成果。
央视新闻报道—巴林王子登顶珠峰 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5月12日一早便匆匆赶去机场。
返回珠峰大本营
Day28-30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2021年5月13日-5月15日
5月12号回到熟悉的大本营后,气象数据却显示顶峰天气急剧变化:孟加拉湾产生了一个气旋,途径喜马拉雅山脉时带来了持续性的大风——不能按照原计划出发了。 憋足了一股劲突然泄了气,但天气如此也无计可施,等待,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几只瘪气球天天只好窝在餐厅帐里干等。时日无聊,可陈善乏。 5月15日,后面几天的气象数据变得好看起来,Nima通知我们准备出发,我通知国内的团队做了一张出发海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标注的登顶日是5月20号。
国内团队做的出发海报
Day31-35 风雪等待 2021年5月16-20日 BC(海拔5364米)-C1(海拔5980米)-C2(海拔6400米)耗时约11小时/行程8.15km/累计爬升1040米15号的深夜——也就是16号的凌晨2点,我胡乱扒了点早餐、穿戴好装备后就出发了。 与拉练不同的是,这次路过C1营地(海拔5980米)不过夜,目的地是C2营地(海拔6400米),抵达后在C2营地休息一天再前往C3营地(海拔7040米)。 虽然是同样的攀登路线,但此时的昆布冰川和我们拉练时却已大不相同,我们住在珠峰大本营不时就听到从昆布冰川传出的巨大的轰鸣声,每次雪崩(或者冰崩)之后昆布冰川的面貌就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因此绝大多数队伍都会选择在夜间冰川最稳定时通过恐怖之地。
极不稳定的昆布冰川 在数百座不稳定的冰塔之间穿行,随处可见破碎且仍旧巨大的冰塔横七竖八地倒在行进的路上,不过这样一来要过的梯子反而少了——很多冰裂缝都被这些巨大的雪块填充进去。 通过昆布冰川很辛苦,因为它的崎岖线路需要频繁地使用技术装备,但是Rita从不让我在此休息,因为高处的悬冰随时可能断落,我只好咬牙尽快在日出之前冰川极易发生变化时通过昆布冰川。
昆布冰川-通过冰裂缝 早晨七点多,我抵达了C1营地(海拔5980米)——比起拉练时提前了2个小时,稍作休息后继续前往C2营地(海拔6400米)。纵横交错的冰裂缝是这段路的危险之处——它们是冰川滑过冰斗下高低起伏的岩层后断裂为无数条宽窄不一的垂直沟壑,其危险性在于被冰雪覆盖以后的隐蔽性。还有队友就在这里滑坠到冰裂缝中,所幸裂缝比较窄,他刚好又背着厚重的背包,跌落时被卡在狭窄的冰裂缝之间,结组的夏尔巴迅速反应,总算把他从裂缝中救援上来。 救援—队友掉入冰裂缝 即便如此,相比起冰塔林立的大本营到C1路段,C1到C2路段仍然安全得多。我在早上11点左右抵达了C2营地(海拔6400米)。 第二天(5月17日)是休整日。早晨,阳光却未如期而至,本来在C2营地清晰可见的C3营地在大雪中逐渐消失——C2迎来了超强降雪。阴霾一整天都笼罩着营地,这也意味着第二天出发已无可能。 次日(5月18日),依旧狂风大作。 C2营地的海拔是6400米,这对于长期攀登(包括夏尔巴在内)的登山者来说虽不至于使用氧气,但是也几乎触到了大多数人无氧生活的天花板。身体的携氧能力大幅下降,血氧在70%-80%左右,食欲不振是常态,睡眠质量大打折扣。好几个队友气色都很不好,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里早已没有wifi,厚重的云层让处在山坳里的卫星电话也彻底宕机,无法联系家人也看不到气象数据,风雪何时结束成了望眼欲穿的执念。微弱的无线电只够跟坐镇大本营的老宋联系,不过天气如此,谁也无计可施。《追梦赤子心》是我为数不多的缓存在QQ音乐中的歌。我在这漫长而困顿的雪夜中反复听着,铿锵有力的钢琴前奏、为梦想高歌而撕破的嗓音给我了巨大的鼓励,“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我当时就许下一个愿望,如果我登上珠峰,那《追梦赤子心》将是我攀登纪录片的主题曲。
在C2的担忧——与老宋联系 又是一天。 5月19日,大雪丝毫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不容易捱到晚上。Nima队长召集我们开会,说现在C2营地的补给告急——因为本未打算在此待这么久,C2营地的物资都是夏尔巴们背上来的,我们很可能要下撤回大本营,等天气好再上来。 狂躁与不安各种情绪交织,队伍的士气跌到谷底。撤回,不可能。如果现在撤回大本营不仅要因再度往返C2消耗体能,还可能错过说来就来的窗口期;但留守,意味着在难熬的C2继续漫长的消耗。 再等等! 5月20日,雪停了。虽说阴霾未散,但总算看见了希望。Nima队长通知,如果天气转好我们次日就出发。
Day36 C3营地 2021年5月21日 C2(海拔6400米)-C3(海拔7040米)耗时5:14:49/行进2.69km/累计爬升665米是日清晨,小雪飘着,我们仍按原计划出发前往C3营地(海拔7040米)。我跟Nima队长提出,出发便使用氧气(原计划抵达洛子壁脚下使用氧气)。彼时,我的状态是全队最好的之一,但是由于漫长的C2生活消耗了大量的体能,所以我想携氧使身体器官舒服一些,尽可能减少体力的消耗。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成功登顶,安全返回。Rita也同意我的看法,我便背上氧气出发了。 C2营地到C4营地是一段高低落差1000多米,长达2000多米的冰壁,世称“洛子壁”,而C3营地就在“洛子壁”的中间偏下位置。 从C2营地出发后不久就可抵达“洛子壁”脚下,这里有一条脚掌宽的“路”,“路”的一边是冰壁打了冰钉做保护的路绳,另一边是巨大冰裂缝,它的外围泛着冷峻蓝光,越往里颜色逐渐加深,直到变成深邃的黑色。像被撑开的瞳孔,瘆人无比。我小心地贴着冰壁行走,再跳上一个台阶,抬头望去,几条缠满冰碴的路绳像蛇一样蜿蜒而上,直到消失在雪雾尽头。
洛子壁 我把主锁挂在路绳上,艰难前行。 用“坐立难安”来形容“洛子壁”这一段实在是再贴切不过,整一个大坡走着也难,坐着也难,实在不行了就只好找一个绳结处挂上主锁,让自身的重力被分担一些,就算是“休息”了。 抵达C3营地(7040米)已经是中午,我关闭了“两步路”的轨迹记录——耗时5:14:49/行进2.69km/累计爬升665米。 C3营地是夏尔巴们生生地在冰壁上开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平台——说是平台,其实就是几级“冰台阶”,每一级台阶上够扎几顶帐篷而已,为了节省空间,帐篷与帐篷几乎是贴面而立。Rita刚放在背包又要去帮其他夏尔巴做后勤了,他叮嘱我如果要上厕所一定要通知他,结组好后方可出帐篷——因为往年就有人因为上厕所被吹没了。
C3营地
C3营地-“冰台阶”上搭帐篷 彼时阴霾已散,烈日正当空,冰壁阻挡了大量的风,导致C3营地热得不行,我钻进帐篷脱下装备,摆弄起零食吃了起来。我有一张照片,戴着雪镜,穿着秋裤和白色短T坐在帐篷里,就是在C3营地拍的,那时的我心情愉悦多了——坏天气没了,路在走了,更靠近梦想了。
Day37 飓风营地 2021年5月22日 C2(海拔6400米)-C3(海拔7040米)耗时5:14:49/行进2.69km/累计爬升665米次日早上从C3营地出发,前方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因为有的队伍营地建设得比我们高,出发便就在我们前面,路就这么一条,众人就像被拴在绳子的蚂蚱,一个个都被绑在路绳上。 时不时一阵狂风,把“洛子壁”上的冰渣子卷起来,扑打在脸上,让人痛得不行。这个时候只好把连体羽绒服上的帽子套在头上,然后转身蹲下,待风过。 走过冰壁再横切一段,中午12点多,我便到了C4营地(海拔7950米)。
C4营地 这里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开阔到老宋怀疑外星人曾在这里修建机场——但是谁会在这里修机场呢?这里的天空湛蓝无云——要是在深圳,这可是一头扎进海里游泳的好天气。可在这里,艳阳高照又寒风凛冽。可是奇怪得很,这里竟然有乌鸦! 在我行进的前方,左手边是珠峰,右手边是洛子峰(海拔8516米,世界第四高峰),而C4营地便在这两座巨峰的垭口处。 Rita叫我先找个帐篷进去待着不要出来,他又接着去协助其他夏尔巴搭帐篷。我跟其他两个队友“全副武装”地坐在一顶已经没了“门”的帐篷里,动也不能动、动也不想动得这么待着,像极了摆在3个橱窗里的公仔。
C4营地—“3个橱窗里的公仔" 橱窗外的风巨大无比,能听见的只有帐篷像被几张撕裂的纸片苍白胡乱地拍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声音。不久后Rita过来叫我出去,我们自己的帐篷已经搭好了,我和另外一个队友跟Rita共同使用。 我本计划到了C4营地就睡觉,运气好的话可以睡个8个小时,养足精神冲顶。但是这风这么大,晚上会不会停呢?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按照计划,我们九点就要出发冲顶。但是风实在太大了,我问Rita怎么搞他说他去找Nima队长商量下,不一会儿他回帐篷说再睡一下十点再说。 这哪睡得着? 十点多,我把对讲机取下来跟在大本营的老宋喊话,问他能登不能登,他问我预计风速有多少,我说可能风速有40km/小时。他说风虽然大但是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我们应该没问题;不一会儿,Nima过来跟我说,收拾,准备出发。 我换好装备钻出帐篷,星星点点的头灯已经在远处形成了一条长龙,大风呼啸而过,我硬着头皮朝着顶峰的方向艰难前行。 C4营地上方是一个大雪坡,要开始使用手升了。风更大,吹得雪渣子呼呼地往脸上扑,小刀子割裂般的痛,我压低头,虚掩着眼睛一步步地挪动。
Day38世界之巅 2021年5月23日 C4(海拔7950米)-阳台-黄带-希拉里台阶-顶峰-C4(海拔7950米)耗时14:38:00/行进3.17km/累计爬升993米从C4营地出发跋涉到早晨4点左右,风停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抬头一看竟是和熙阳光——终于日出了。
终于日出了 好像我的睫毛都被冻住了,怎么看不清楚? 再揉揉眼睛,还是白茫茫一片。 “我可能雪盲了。”我心里想。 我跟Rita说我眼睛看不见了,他问我看不见到什么程度要不要下撤,我说不,你给我眼睛哈哈气——我感觉是角膜被冻住了。
我发生雪盲的位置-图自想象尼泊尔
在珠峰海拔8700米的山脊上——我雪盲了 我们站在8700米的山脊上,“路”是被踏平的40cm左右宽的小雪径,它的两侧便是悬崖,后方要前行的人只好小心翼翼地贴着我的身体绕过。约莫10分钟后,我感觉视野稍微好一点,但是眼睛就像糊了一层糯米纸,始终有几块黑斑,说不出的难受,但好坏能看见了,我就跟Rita说我们继续走吧。 快到南峰顶(South Summit,海拔8800米)时我遇到了一具尸体,不知姓甚名谁,他侧卧在地上已经成了珠峰“彩色路标”之一。身上周遭有很多路绳以他作锚点在此交汇,我在他的身体上找到绳结,换锁,继续前行。后方的山友也是如此这般,冷漠地跨过尸体继续前行。 但若不是“冷漠”,你却又能如何? 若他不是死了,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累极了正在雪地里休息的山友,“他曾是现在的我,我也曾是原来的他”我想着,生死界限在此刻根本不存在,死了像是活着,活着也如死了。
无名勇士—“他曾是现在的我,我也曾是原来的他” 南峰顶就在我不远处,攀登者已经开始排队,攀登进入最后的“缓行”阶段。翻过南峰顶就是希拉里台阶,台阶之上就是地球之巅。 我觉得自己幸运极了,本以为会顶着风雪登顶,但阳光终究穿透一夜的黑暗染黄了雪山,带走了寒冷也阻止了山风。 放眼望去,身后的巨峰鳞次栉比安静地排列,千万年都没有动过,乳白色的云海穿梭期间,厚重的云层之间偶尔露出几座山峰的极高点,那些绵延不尽的世界高峰像是睡着了一般。
厚重云层间偶而露出的山峰极高点
登顶途中—身后“沉睡的巨峰” 希拉里台阶在接近珠峰峰顶、海拔8790米处,这是一截12米长、近乎垂直的岩石山壁,是从东南侧登顶的路线中,希拉里台阶是最后一个挑战。而这里的命名则源自1953年首位登顶珠峰成功并因此封爵的新西兰职业养蜂人艾德蒙·希拉里(Edmund Percival Hillary)。 它很难走,一面是山脊一面是悬崖,尤其在“会车”的时候必须做好万全的保护措施——身上的两只主锁,始终要保证一只挂在路绳上。
希拉里台阶
希拉里台阶与其下方的万丈深渊 其实这在低海拔攀登也不算困难的事情,但是在八千米之上的极高海拔要保持头脑清楚地操作安全装备,本身就是一种考验。因此必须熟练地练习使用主锁,熟练到成为一种潜意识和习惯。在挂锁这件事上,我从没马虎过。 在希拉里台阶的中段,我看到了美国人唐纳德·卡什(Donald Lynn Cash),他坐在那里。 54岁的卡什此前已经完成了七个大洲最高峰中六个的攀登,珠峰是最后一座。 此前,在攀登北美第一高峰麦金利山时,他因为冻伤,失去了三根手指和两根脚趾。卡什把切除下来的三根紫色的手指串成了项链,戴在脖子上,2019年卡什来到了珠峰——他挑战七大洲最高峰的最后一站,但他在下撤时昏倒在希拉里台阶再也没有醒来。 如今,他也成了珠峰的“彩色路标”之一,从希拉里台阶通往顶峰这最后一段,人人必须从他头上踩过去——因为他坐的位置就在台阶通路边上。 通过希拉里台阶需要1小时左右,而后再上一个小小的雪坡就是世界之巅。
距离世界之巅还有10米 2021年5月23日尼泊尔当地时间早上9:08分,我看到了经幡猎猎飘扬,我登顶了。
珠峰登顶! 世界极点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它是一个面积大于20平方米近似于长方形的角度不小的斜坡,而至高点是斜坡上一排小雪堆,这个星球上没有比这排雪堆更高的地方了。雪堆后面就是珠峰北坡的登峰路径,看起来角度比南坡更大。我挂好最后一段路绳的主锁,走到雪堆上坐下来,Rita催我此地不可久留,赶紧拍照下撤。 老宋搞的“微喇”——家人在手机端可以像发送微信语音那样传送语音到我们的对讲机,在我登顶的那天我老婆一晚没睡,一大早一家人就围坐在客厅守着手机,等着那边传来我的消息。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跟家人联系了,我刚刚登顶我老婆就从Nima的对讲机喊来几近是尖叫般 的声音——她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释放:祝贺、激动、叮嘱、祈祷平安的话语都凝结成了一句:等你回来。我很淡定地跟她说我的状态很好但是现在要拍照了,下去再说。后来我老婆说,我冲顶的那晚上她一夜未眠,天一亮就守着“微喇”,各个队友的家属也尽数在群里,没有我们的消息时老宋就陪着聊天,家属们之间也相互打气,鼓励。待到一个接一个地收到自己亲人的消息,大家才总算放下心来。
向家人报平安 我站起来,打开手机视频自拍,想说点什么又哽咽无语,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远方,脑子一直想着:这就是这颗蓝色星球上脚步可以抵达的最高处了。 我拍了一段视频:这就是世界之巅,我的梦想实现了! 我看着绵延无尽的返程路心里却毫无畏惧,反而一身释然,我跟Rita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珠峰下撤——前面就是C4 下撤的路上我想,“登顶珠峰”这份荣耀的保鲜期很短,1个月2个月它就没那么重要了,最起码它没那么引人注目了,那么多人登过珠峰,但大家永远只会找今年的登峰者去演讲。我也很快就会“过气”,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我只为自己攀登。而它将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矗立起一座精神灯塔,照亮我和我的家人,今后在遇到困难时,指引我、支撑我。 回到C4营地是下午3点,此时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快15个小时了。而其中一个队友晚上9点多才返回营地——他在登顶下撤时出现危险,在C4的五个夏尔巴火速返回将他救援下撤,好在性命无忧。
Day39-43 生生死死 2021年5月24日-28日
从C4营地下撤到大本营一路顺利,回到大本营才发现在顶峰被救援的队友穿着的连体羽绒服竟已满目疮痍,数团白鹅绒从被石头划开的豁口中露出来,就像裂开的爆米花。问他当时情况如何,他说已然不记得如何登顶又是如何下撤了,但在那种极限海拔上消耗24小时(我们10点出发冲顶,他回到营地也是10点左右),所遭受的痛苦是常人不可想象的,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丝毫不夸张——要是算上他在C2掉入冰裂缝的话,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两次了。
被救援的队友—连体羽绒服已满目疮痍 另外一个队友S,返回大本营后就浑浑噩噩地坐在餐厅帐里一动不动,问他也不答话。他冲顶时从C4出发没多久就因故放弃,我本以为是他情绪低落也自顾自地待在餐厅帐给家人报平安。后来觉得很不对劲——他很臭,整个帐篷里都弥漫着一股屎的味道。我问他你到底怎么样,他恍恍惚惚说什么腿很硬很痛。我感觉事情不简单,叫了两个后勤夏尔巴跟我一起把他送到大本营的“诊所”(Himalaya rescue association)——实际上是喜马拉雅急救组织设立在珠峰大本营的一顶帐篷,其间有一些常备药物,还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
大本营的“医生” 诊所后里小伙子——看起来像是医学院的学生,问明情况后让他褪掉裤子趴在床上,这才发现他的臀部与大腿之间有一个洞,然后说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词——“fistula”(肛瘘),意思就是屁股烂了一个洞,这些臭味就是从他的直肠漏出来的屎。他处理完伤口后,开了一些简单的药,告诉我给他吃,如果到了晚上情况还是严重的话就一定要去加德满都医院治疗。 找到问题就好办。我把S带回大本营后让他把药吃了,休息。 约莫2、3个小时后,我觉得他的精神与生理状态毫无好转迹象,医生说是晚上再看,那万一到了晚上出事情怎么搞? 我去跟Nima队长沟通飞机,坚持让他派飞机送S先回加德满都,Nima队长正在营地忙前忙后地处理收尾工作,同时他说按照计划我们队伍要明日再一起返程,这时安排一台飞机无疑增加成本。好在后来在各方努力下,才总算搞了一台飞机把S一个人先行拉回去了。 事实证明,我的坚持是正确的:S下撤后不久,大本营又迎来了4天的大雪,直升机因大雪无法上山。当时哪怕晚一个小时,S很可能就无法登机;而S,在加德满都被诊断出他说的“腿痛”是左侧坐骨直肠脓肿伴富尼埃坏疽——一种极严重危险的急症,致死率高达16%-40%,住院1个多月后才出来。
下雪后的大本营 生生死死,遥远,也触手可及。 老S离开后,我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才有心思静下来思考,想想自己登上了世界之巅还是很骄傲的,却又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感。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有人说是体验,有人说是尽欢。可体验如何,尽欢又如何?谁人会觉得自己人生漫长?到生命终结那一刻,你会想些什么? 小孩拥有了一款心水的玩具,大学生得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大厂offer,姑娘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运动员得到了奥运冠军...我也本以为此山最高,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珠穆朗玛峰,人生始终在路上。 生而赴死,何赴此生?或许我们正渺小如生活在二维空间中的蚂蚁,永不知天高地厚。 忽然好像懂了李宗盛所说的“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老宋让我去帐篷门口拍张照片,意思是登峰前后的对比图,拍完一看:眼里有光了!
珠峰前后。你看,眼里有光! 此后几日,大雪封山,无处可去。我们在大本营举行了一个庆功会,我把攀登的素材整理分类,我这一路全程用gopro拍摄,一共存了1TB左右的素材量,把它剪辑成了一段7分钟的视频,主题曲正是《追梦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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