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菜市场,徘徊良久,菜品琳琅满目,不知该买些什么,总感觉提不起胃口,女摊主如母亲般的年纪,绽开一脸温和的笑:孩子,看看这个爱吃不,刚上市的,可新鲜了,递过两根绿油油的蔬菜,竟然是丝瓜,欣喜不已,付了钱,如获至宝一样拎回家。 小时候,每到开春,母亲就会将一把丝瓜种放在碗中,用湿布盖好,等其发芽,院子一角的小菜园早早就被翻过,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在某个清晨,我悄悄揭开布子,惊喜地呼喊:种子发芽了。母亲小心翼翼把种子播种到地里,边种边自言自语:很快就有新鲜菜吃了。 随着天气一日日变暖,丝瓜藤蔓也逐渐长高长长,一条条争先恐后地攀爬上母亲搭好的架子,不几日,便长成了一条绿色小长廊。黄色的丝瓜花开了,引得几只蝴蝶和蜜蜂翩翩起舞。 花儿落了,藤蔓挂上了指头般的丝瓜纽。每日放学,进门第一件事便跑到丝瓜架下,看丝瓜们长大了多少,想到很快可以吃上香喷喷的丝瓜炒蛋,不禁馋涎欲滴。 等啊盼啊,丝瓜终于长到了半尺长,我会自告奋勇拿着篮子去采,踩着小凳子,哼着歌,将一条条碧绿滑嫩的丝瓜摘下,小小的心溢满快乐。 热腾腾、香喷喷的丝瓜炒鸡蛋上桌了,我一改往日的唧唧喳喳,埋头苦干,足足吃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饭,撑得小肚子溜圆,难以弯腰,母亲很少下筷,笑眯眯看我们吃:慢点,以后每天都有的。
整个夏季,丝瓜成了餐桌上的主要菜肴,母亲换了花样做。蒸、炒、凉拌、熬汤,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令人百吃不厌,收获多的时候,母亲会让我把丝瓜送给邻居品尝,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端着簸箕奔走于东家西家,收获那么多的夸奖,还有各样的瓜果梨桃,比过年还开心。 一季长夏,丝瓜架是一家人最爱去的地方,大要在下面乘凉,我们围着它捉迷藏,有月亮的晚上,躺在下面长椅上,夜风习习,蟋蟀在一旁唱歌,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在游走,间或,有新出生的蝉在上面练翅,这样看着听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秋风送走长夏,丝瓜叶黄了,丝瓜纽落了,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老丝瓜,母亲取出里面的籽种留待来年种,丝瓜络用来刷锅洗碗,每逢这时,母亲总是说,丝瓜浑身都是宝呢,可不是,每年都有邻居来讨,拿去做药呢。 转眼,故乡的夏季都成了记忆,我远走他乡,很多年没吃过丝瓜了,偶尔,那蓊蓊郁郁的丝瓜架会常常进入梦乡,童年的蟋蟀还在角落唱着古老的歌谣……醒来,常会摸到一脸的泪。 母亲打电话总是说,夏天的丝瓜还给你留着呢,什么时候回来吃啊?我应承着,却不知归期在何时,母亲就这样,孤独地守着丝瓜架,年复一年。 原以为我在北方的这个城市,不会吃到丝瓜,那年却在街头邂逅,有他乡遇故知般的感慨。卖丝瓜的妇人母亲般的年纪,见我在摊着驻足,说:买吧,孩子,自家种的,没有化肥农药,保你好吃,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母亲的声音:吃吧,孩子,吃完百病不侵,我把妇人剩于的丝瓜都买了,足足吃了好几天。 此后,夏季的餐桌上,总会有丝瓜的身影,像童年时一样,仍百吃不厌。 回到家,洗净手,进厨房一番忙碌,鲜嫩可口的丝瓜炒蛋、丝瓜汤上桌了,不过,我没急着吃,而是先给母亲拨了电话,我想听一听久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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